這既是一場考驗,也是一場嘲弄。
幾乎形影不離地跟了一個男人八年,在別人眼中自己哪還有什么清白?
莫離挪步走到衣物前,輕輕嘆了口氣,緊緊攥著被子的手松開,下意識自抱胸前,聽得琴音未有遲頓,她抓起衣物就往身上穿,也顧不得一件件系的妥帖。
索性這一身繁復(fù)官服穿戴完畢時,聶攝還在撫琴,莫離懸著的心落下,恭敬行禮,說道:“司空,屬下已著官服,請司空回原座。”
聶攝搖頭晃腦地?fù)崆?,陶醉于自己的琴音之中,直到一曲彈畢,才施施然起身。見莫離一身丹色,與密室燭火曳曳相映,他注目良久,忍不住稱贊道:“不錯!我這官服倒比你自己的衣服更稱你。如此榮光煥發(fā),才算得上我的近侍。”
許久未有人夸自己容貌,莫離神情有些扭捏。好在此事已經(jīng)塵埃落定,自表忠心道,“多謝司空。今夜起,自當(dāng)謹(jǐn)奉司空之命,效犬馬之勞。”
聽聞此言,聶攝將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手指不斷摩挲著酒樽上的花紋。莫離連忙上前為他又斟滿一樽,他搖晃酒樽,看著美酒激蕩,沉思良久,忽得從懷中掏出一物扔向莫離。
莫離接住一看,正是那塊離身多日的血玉,鎮(zhèn)定道:“多謝,司空。”
“又謝我?謝我什么?我不過叫你試了身衣服,好圓了你的美夢?!甭檾z重重放下酒杯,直指莫離,大聲喝道:“現(xiàn)在我正要憑此玉定你通敵叛國之罪?!?p> 莫離驚愕不解,問道:“我不知何時犯下重罪,還請司空明示?!?p> “此玉何來?”聶攝冷哼一聲,說道“天水八賢第七任——公孫煜?他現(xiàn)在境州做著王圖的中郎將。那王圖不過是皇族一個落魄遠(yuǎn)親,未經(jīng)封詔,私領(lǐng)靖州牧,罪大惡極。公孫煜竟敢從旁協(xié)助自是罪臣。你二人私相授受,罪證確鑿。難道不能治你這通敵叛國之罪?”
聶攝的懷疑和質(zhì)問,字字皆如粹毒的利箭射向莫離,莫離卻毫不在意,只是手中緊緊握著這塊血玉,從容不迫道:“私相授受屬實,但通敵叛國,我不知從何而來。我十六歲時收得此玉以作定情,不料兩年后父親將我許配于陳景。但我自追隨陳景以來,何時有與外人互通的不軌言行?司空必知,公孫煜已于三年前成親。父命難違,姻緣既改,此玉不過是前塵舊物罷了,如何能算是罪證?”
“你到是伶牙利齒,不怪乎當(dāng)日議事廳眾人說不過你。”聶攝輕笑,抽出短劍割下一塊羊肉后,將短劍插于案上,短劍折射的燭火光亮晃的莫離睜不開。
莫離以手掩光,直視聶攝,面不改色道:“司空如今一統(tǒng)北方,軍伍完備,上下齊心,無可離間之隙,我若是通敵叛國只是徒勞;公孫煜投王圖不過這一兩年的事,此玉是十年前的舊交情,我若是通敵叛國自當(dāng)趁早。還望司空明鑒。”
聶攝默不作聲,一味地捻著自己的不算太長的胡須。莫離無法,只能叩首,高呼道:“若害的司空費力疑心。我愿做薄夫人身邊侍女,終身不出司空府,以達(dá)景行遺志?!?p> 見心思被拆穿,聶攝自覺沒趣,訕訕道:“罷了罷了!血玉罕見,要不是查出了這些由頭,我都想問你討了?!蔽吹饶x應(yīng)答,聶攝話鋒已轉(zhuǎn):“按老規(guī)矩來!這里的兵器隨你挑,快撿一件趁手的?!?p> “兵器?”莫離偷偷松了一口氣,剛為安撫了聶攝陰晴不定而喜,馬上又為他喜怒無常而疑惑,暗暗揣測密室所藏應(yīng)都是他的心頭好,推辭道,“待我明日去府庫領(lǐng)一具就行,司空所愛怎好輕易相奪?”
“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敢來這兒又換了這身衣服,與那幾個小子便是一樣的。但是承刀,承刀。你要是不承領(lǐng)我的刀劍,怎算的上我的承刀?”聶攝揚眉大笑,一掃陰郁,頗為自豪道:“我征戰(zhàn)天下已有一十三載,這里的每件兵器都是見證。你別小瞧了他們,那可都大有來歷!或是來自親友,或者來自寇敵。若能為他們再覓良主,也不算辜負(fù)了他們的舊主?!?p> 推辭不過,莫離只得認(rèn)真環(huán)視密室四壁。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冰冷的重量彰顯著曾經(jīng)舊主的輝煌。不知多少頭顱與熱血葬送在這些兵器之下,即便燭火再熱烈也無法溫暖它們。
莫離細(xì)細(xì)思量,最終將目光凝聚案上的短劍,說道:“那就這把短劍吧。”
莫離正伸手去拔出短劍,聶攝突然抓住莫離手腕,說道:“你可想好了。雖是送你的,但絕沒有再來換的道理?!?p> “此劍甚短,在此格格不入,于我而言卻很適宜?!蹦x認(rèn)真的說。
“你倒是不嫌棄它油亮亮的。此劍不足兩尺,劍身素紋,兩刃鋒利?!甭檾z松開她的手腕,嘴上揶揄,卻甚是欣慰,道:“你很會選,記住它的名字——‘明鑒’。”
難得正經(jīng)的語氣聽得莫離忍不住仔細(xì)端詳起手中劍,心中贊嘆于此劍的輕便銳利,只是可惜聶攝竟用它來切肉。
“差點忘了這件,來!好劍須得藏鋒才行!”聶攝從懷中取出劍鞘遞給莫離,著眼短劍良久,如釋重負(fù),最后擺手說道:“下去吧。明日去藏英閣領(lǐng)職?!?p> “是!”得到聶攝的親口允諾,莫離大喜過望,將短劍佩掛于腰間,對聶攝恭敬行禮后離開。
自己選擇的道路至此終于向自己打開了大門,被喜悅炎淹沒的莫離未曾發(fā)覺聶攝忽來的失落。聽著莫離的腳步聲越來越輕直至不見,聶攝接連飲下幾杯,惋惜道:“我也稱得上逢賭必贏,在這女子身上竟栽了三個跟頭。今天倒好,賠了官職,折了寶劍,還要愿賭服輸,應(yīng)你所求。真是邪門!”
“司空氣量蓋世,不該說樣的狹隘之言?!逼溜L(fēng)后突然傳出男子聲音,此言一出,引得密室中笑聲洋洋。這時,從屏風(fēng)后走出兩位高大男子,一人青衣一人黃衣。二人手持酒樽到聶攝面前坐下,青衣男子笑道:“我這小師妹性子執(zhí)拗,決定的事鮮少更改。司空輸在不識其品格,而我又她相熟甚深。此賭良平勝之不武?!?p> “何其狡詐?天水老人竟為你取字‘良平’,只怕是看錯人了。”青衣男子正是太中大夫甄誼,聶攝盡顯心中不快,輕啐了甄誼一口,對黃衣男子說道:“黎歷你說,這人算計于我該怎么罰?”
“良平如今位高官,逸安樂,唯宅府空聞孩兒哭。昌都多少世家大族,司空盡可為其擇一良偶,堵上他那刻薄的嘴。只管挑最潑辣的女子,治的他府門也不該邁出半步?!崩铓v比甄誼稍大,追隨聶攝多年,歷任校尉從事,昌縣縣令,現(xiàn)任汝寧太守一職。此次回昌都是為向聶攝述職。
“就聽你的!”聶攝一時歡喜,大拍一計案臺,三人一時都大笑不止。待笑定下來,甄誼問道:“司空不是說賭輸了三次?我只認(rèn)罰無論什么刁難她都要來做承刀衛(wèi)。司空可別將其他輸了的氣撒在我身上?!?p> “你們天水一門的都是人中的妖怪!”聶攝輕哼一聲,笑道:“第一次輸了個爵位,第二次輸了個面子要替你去求親,第三次嘛……德若究竟是怎么能猜到她非要這把劍的?這個密室里,寶具上百件?。 ?p> 黎歷說道:“尚書令有識人慧眼,更何況大家?guī)熜置瞄g一同長大,喜好嫉惡當(dāng)然清楚的很,不足為奇?!?p> “罷了罷了,”聶攝起身背對二人,面朝著那巨幅屏風(fēng),喃喃道:“總算這顆棋子服帖的來我身邊了。景行啊景行,是否能如你所料她將救我性命?”
錦行知返
終于更新啦!對于拖更很是抱歉,鞠躬!這周會有錦行的人生大事所以……下次會努力更新的~愛收藏的旁友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