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陵,占地一千多畝。陵前是左右兩座高大的門樓,正中是過道,寬三十丈,青磚鋪地。兩邊有青石雕刻的石人、石馬、石象……再之后則是兩排房屋,有百間左右,供守陵之人居住。
前行兩百丈是一處大殿,穿過大殿便是文陵臨時行宮,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廣場,以及廣場后邊龐大的墳塋。墳塋前有一處大殿,用以供奉靈帝牌位。
劉辯在前,陳留王劉協(xié)在后,眾人盡皆跟隨,穿過廣場,往供奉有靈帝牌位的殿堂走去。
皇帝祭拜儀式繁瑣,自然有大儒盧植主持,劉辯卻不想受那個罪,告訴盧植一切從簡。
就這樣,等結(jié)束已經(jīng)近一個時辰。劉辯吩咐眾人離開,前往行宮大殿。
走出殿堂時,隱約聽到大殿后邊傳來憤怒的喝罵聲:
“爾等大膽,此乃先帝陵寢,爾等竟然敢在此耕種,實乃不敬先帝?。 ?p> 劉辯聽到喝罵聲,就轉(zhuǎn)到殿后,才發(fā)現(xiàn)后邊除了靈帝墳冢和周圍種植松柏的土地外,后邊是一片近千畝的空地,不過此時,都被種上了小麥,小麥剛剛發(fā)芽。而遠(yuǎn)處,段珪此時跪在麥田之中,面朝靈帝墳塋,聲淚俱下道:
“先帝啊!老奴服侍您近二十年,一向忠心耿耿,雖得罪天下人,卻毫無怨言;雖貪贓,但不曾違背圣意。老奴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服侍陛下成年后,隨您而去呀!先帝??!您曾經(jīng)答應(yīng)老奴,此處必有一席之地是老奴的埋骨之處??!而如今……竟然被這些賤民,當(dāng)做農(nóng)田……這是讓先帝您死都不得安寧啊……”
而在段珪旁邊有兩個衣衫破舊的中年農(nóng)婦和三個小孩,小孩大的有十一二歲,小的五六歲。農(nóng)婦驚慌失措的跪在段珪旁邊,有兩個小孩滿臉淚水的大哭,想出聲,卻被兩個中年婦女,用粘有泥巴的手捂著。農(nóng)婦害怕的的瑟瑟發(fā)抖、不知所措,一個年齡稍長的幾次想開口說話,看到段珪卻不知該如何辯解,只得沉默,面如死灰。
劉辯看到這里也有點不知道怎么辦,按當(dāng)時的律法,這些人肯定有罪,就是殺了,也沒有人會說什么。畢竟侵占皇陵土地,那是大罪。但是看到瘦弱的孩童,劉辯心中不忍。
而這時身后的文興突然跪下,大驚道:
“陛下,這兩人是臣屬下一個屯長的妻子,和他的弟妹,因弟弟戰(zhàn)死,所以弟妹和侄子,由他代為撫養(yǎng)。而此處多年前已經(jīng)開始修建,后邊圈地近千畝,一直荒蕪,今年先帝下葬以后,由于很多老兵,都是征戰(zhàn)半生,身有病患,才被打發(fā)到此處的。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拖家?guī)Э?,都是自知此生再難離開,才把家小也接來的。而軍餉,至今已拖欠半年之久,很多家,早已揭不開鍋,所以臣擅作主張,讓大家把這些荒蕪的田地耕種一下,也可以補(bǔ)貼家用,有困難的老兵,也可以接濟(jì)一下,所有罪責(zé),臣一人承擔(dān),不怪他們?!?p> 劉辯不想怪罪文興,但是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孝道乃是大道,歷朝歷代尤其注重,而漢朝是以孝治天下,若想做官,必須舉孝廉,孝道是首先要考察的根本,如果一個人不孝,哪怕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寸步難行。如果自己不治文興罪責(zé),必被人視為不孝,自己也就不用再混了,還不如直接回去,等董卓來殺好了。
就在劉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解決此事的時侯。一個拄著拐杖,頭發(fā)花白的中年男子,拖拉著右腿超這邊走來,邊走邊喊道:
“陛下,不怪文校尉,都是我的罪過,陛下要治罪就治在下吧!要殺要剮皆可,只要陛下放過文校尉,在下毫無怨言?!?p> 走進(jìn)了,突然放下拐杖,怦然跪地,用布條包扎過的右腿膝蓋處,已有鮮血滲出。
這時,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十人,后邊還有人正在趕過來,都是為文興求情而來。
劉辯看著這些大多瘦弱的老兵,心中悲痛大聲道:
“大家都起來,諸位為了這大漢的安定,拋頭顱,灑熱血,老來,卻要為吃飯發(fā)愁,這都是朕的錯,朕對不起你們。朕現(xiàn)在保證,三天之內(nèi)補(bǔ)齊所欠軍餉?!?p> 眾人謝恩,大贊陛下仁德。
劉辯想了想,又道:
“張讓何在?!?p> 不遠(yuǎn)處,安排好何太后、唐皇后等人的張讓趕緊跑過來,不等劉辯開口,直接道:
“陛下,這事讓奴才來吧!老奴保證,天黑之前就能辦好?!?p> 劉辯點點頭,張讓趕緊起身而去,想是去籌備軍餉,至于怎么籌備,劉辯沒有問。因為他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找誰辦。
張讓等十常侍雖然壞事做盡,但是有一個好處,就是揣測圣意,因為這是他們的看家本領(lǐng)。
劉辯又走過去扶起那個中年男子,對文興嚴(yán)肅地道:
“文興,擅自侵用皇陵土地,你可知罪?”
文興現(xiàn)在很高興,為劉辯不再怪罪徐虎這個同鄉(xiāng)而高興。
原來這個叫徐虎的是個屯長,是自己的發(fā)小。只是比自己大了三歲,只因家庭貧苦,唯一的弟弟戰(zhàn)死,加上病痛纏身,才蒼老許多。兩人一起入伍,一起殺敵,那時意氣風(fēng)發(fā),都想要博個好前程。沒想到徐虎因救自己,被流失所傷,雖有好轉(zhuǎn),卻時常反復(fù)。雖然自己也時常接濟(jì),但是本來就貧困的自己,除了時常打些野味送去,也是毫無辦法。沒想到如今因為劉辯的到來,不但自己被劉辯看重,還補(bǔ)發(fā)了所欠軍餉。這樣的話,徐虎的傷也有可能是可以治好的。自己心中自然高興。聽到劉辯的話,知道劉辯要治自己的罪,卻沒有絲毫怨言,道:
“臣,知罪?!?p> “好,侵占皇陵,其罪當(dāng)誅,然而此事皆因朝廷引起,故不能全部怪你。既然如此,朕就罷免你守陵校尉的職務(wù),貶為庶民,你可有怨言?”
“臣,毫無怨言?!?p> “然蛇無頭不行,念在眾將士守陵有功,今只糾首惡,余者不糾。”
這時文興道:
“陛下,這些種下的麥子,如果現(xiàn)在毀壞,實在可惜,可否等明年收割完……”
劉辯看了看這近千畝的麥田,大聲對所有人道:
“父皇陵寢,關(guān)乎皇家尊嚴(yán),然此處土地近千畝,就此荒廢,實在可惜。如果耕種,卻可以養(yǎng)活許多人,想來,父皇也不忍看到看守皇陵之人,忍饑挨餓。若如此必不能盡心盡力,朕也恐父皇怪罪。所以朕決定,父皇陵后五十丈外,可由守陵之人自行耕種?!?p> 說道這里,劉辯突然朝靈帝陵墓方向跪下,盧植、曹操等人莫名其妙,但是也只能一起跪下。
劉辯大聲道:
“朕也有罪,父皇生前,朕不能為父皇盡孝,為國分憂;死后,又不能,安定社稷,慰父皇在天之靈。朕決定,為父皇守陵三月,祈禱父皇護(hù)佑大漢?!?p> 說完叩首三次。
劉辯知道如果就這樣不疼不癢的放過文興等人,必不能使人心服,哪怕你說的再好聽也不行,干脆就自罰守陵三個月,以堵住悠悠眾口。
還因為現(xiàn)在已是九月末,三個月后剛好開春,自己到時候再前往兗州,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