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方丈追憶起了昔日種種,對他而言那段一去不復返的光輝歲月,承載了他太多的遺憾與情感了。
佛說四大皆空,可立在紅塵,如何能夠四大皆空?
空相閉眼不言,王也便不敢有所為,一直站在原地,靜靜矗立著,此刻他想請辭,但老的不說,他又怎敢發(fā)話?于是在時間悄然流逝中,這一老一少皆然不言不語,各自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由禪武寺僧人帶往住處的秦薇與胖子二人,已經被安排妥當。
胖子天性慵懶,加之昨夜未曾休息,來到住處后已經顯得疲憊不堪,重重躺在床上睡去了。
然而秦薇無心休息,暗想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千年古剎,自當要好好游玩一番,去領略一番這武學圣地。
于是在僧人說了些規(guī)矩以及頗為引人注目的好看景點與特色好,便顧自閑逛了起來。
如今的她無事一身輕,倒是平白多出了一些閑情雅致。
江湖兒女就是這般。
無事時最自由,有事時最要命。
幸也江湖,苦也江湖。
這個時刻恰巧便是張靈均為了妥協(xié)眾武林好漢,而大擺擂臺的時間。
秦薇在客房居住的院落當中,突然看到有群人圍觀,并且他們排列有序,而且具是些體格粗壯的練家子,于是心生好奇,走了過去,打算一瞧究竟。
待距離越來越近之后,突感一種異常剛猛的內力漣漪在空中激蕩開來,心中詫異之際,耳旁又忽然傳來一陣聽起來有些年輕氣盛的聲音:
“承讓!各位哪位再來?”
眾武林好漢紛紛低頭交耳議論起來,幾日以來的比武,已讓大家知曉三招之內很難分出勝負。
而且已經參加的武林門派,皆是施展出了自己看家的功夫,唯求一擊必勝,但每每挑戰(zhàn),皆以平手告終,且這小叫花子來回就那幾招,絲毫沒有變招的打算。
正所謂一招吃遍天下鮮,眾人早感厭煩。心中也不自覺多想了起來,與張靈均對戰(zhàn),已經成了吃力不討好的一件事情了。
眼下又聽到他的問話,種種原因夾雜起來,誰還愿意上去挑戰(zhàn)?你不煩我們都煩了。打來打去不分勝負,各自看家本領又公之于眾,想來想去都是一件沒有絲毫利益可言的事情,誰愛去誰去。
張靈均見眾人沒有回話,便偶感好笑,前幾日是他等吵吵嚷嚷的說要比試,自己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如今這番情形,算什么情況?
無奈,他只得提聲故作囂張一些,問道:“今日與吾比試者,還有一個名額!如若你等不肯比試了,那便早早退去,莫要再來打擾我休息了!”
他說出這句話時,秦薇恰巧已經擠到人群,她聽到眾人圍在中央的那衣衫襤褸的破叫花子如此的囂張跋扈,便氣不打一出來,心想:
“如此莊嚴的佛門圣地,怎么也會有這等衣衫不凈的莽夫存在?莫不是真以為沒人治的了他了不成?這氣焰也忒囂張,也罷,姑奶奶今個就叫你怎么做人!”
想至于此,直接擠到前排,睜開如畫眉目怒瞪著他,大叫道:“讓我來會你一會!”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圍觀于她,心中正好奇,這人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來這里的江湖好漢至少都是陸續(xù)停留兩天左右的,即使是不在一個門派,可終歸稱得上是混個臉熟。
但眼前說話之人,明顯是一位很陌生的俊俏公子。
也罷,既然是一位陌生人,去挑戰(zhàn)他也算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且由她去試上一試。
眾人心中大都懷抱著這個想法,于是紛紛起哄道:
“好,就讓公子你來戰(zhàn)他一戰(zhàn)!”
“公子且要小心!”
“……”
有人代他們出頭,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張靈均卻因此微微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人說話怎會如此氣急?”隨后甩了甩腦袋,想以此甩掉自己一些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并朝她抱拳道:
“敢問公子姓甚名誰?師承何處?”
秦薇冷哼一聲,也不回禮,直接開口回道:“本公子師承你還不配知道,至于名諱嗎…先打贏我再說!”
此言一盡,她便不顧對方是否準備妥當,悍然出手。
眾人見她來勢匆匆,氣勢凌人,皆以為她有些不凡之處,于是各個做出了一副翹首以盼的姿態(tài)。
張靈均見她箭步飛射,步伐沉穩(wěn),便不敢小覷,出手應對。
二人先是拳掌交加,眨眼間便以至三招,張靈均有心退讓,可對方反而步步緊逼,索性便一掌出勁將她擊退半步,隨之自己也飛躍起來,后退兩步。
可對方全然不明他意,再度攜帶著戰(zhàn)意沖了過來,張靈均一邊招架,一邊開口道:“公子!我們之間是否有著什么誤會?如今三招已過,你為何還不住手?反而變本加厲,招招奪命,透露兇狠,莫非以為在下……”
“廢話少說!看招!”未等他言盡,秦薇便繞過他身,一手擒拿住了他的肩膀,另一手直接朝向他后背脖頸呈‘手刀’姿勢劈去。
張靈均手掌變化、身子扭動,擋住了她的攻勢,你來我往又是幾招過后,他終是再也忍耐不住,怒道:“公子!我已一讓再讓,你莫要不知好歹!你當著眾武林好漢的面,已經悔招,當真還要繼續(xù)下去?”
秦薇頓然間,呈現短暫詫異,不明他話中之意,倉促退離沒有交手間,轉頭看向四周的江湖好漢,卻發(fā)現他們沒有任何異樣,甚至有人看向它處,便覺得他是苦于難以招架自己,胡亂編造而出‘悔招’二字。
與此同時,張靈均也是看向了這些所謂的武林正道,卻發(fā)現他們針對此事好想跟沒有瞧見一樣,無動于衷。
就連這幾日和自己有了些交情的青云閣首席弟子‘南宮問’都是抬頭看太陽,完全沒有注意現在發(fā)生的問題。
這些武林同道,看張靈均和陌生公子比試,一直處于防守姿態(tài),便以為他處于下風,不是其對手。一個個強忍著眉開眼笑,紛紛心想:“終于來個人能教訓教訓他了,讓什么三招見鬼去吧!”
張靈均見秦薇又沖了過來,便故作怒意滔天道:“莫非真以為我好欺負?也好,就讓我與你痛快一戰(zhàn)!”
此言一落,手中便已匯聚內力,頃刻之間,有狂風大作,耳旁龍吟聲起,赫然是那掌出游龍之絕技。
單論內力而言,秦薇不如對方,再加之自己一直陷入拳掌之爭,此刻見他陡然間迸發(fā)出的磅礴剛猛之內勁,竟慌了手腳,腦海中念想一閃,即可停下腳步,雙臂交叉在胸膛,以準備抵擋住他的功勢。
張靈均只是有意讓她嘗嘗苦頭,讓她因此知難而退,并不是真要打傷于她。
于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張靈均悄然收力,秦薇只感到一陣狂風襲來,但卻沒有任何攻擊力而言,這與她剛才感悟到的那股磅礴內力并不相同,便已知曉,他是故意相讓。
可這樣一來,在她心中,便覺得他是故意羞辱自己。情急剎那,竟忘了抵擋這股風勁,從而導致她費了好些時間才盤扎起來的三千青絲徹底紊亂,披頭散發(fā)蓋在了腰間。
張靈均愕然失神,不知所措。
眾好漢亦是短暫詫異后,嬉笑起來:
“哈哈,竟然是一女子!”
“女娃娃,來這瞅什么熱鬧?這不是自找霉頭嗎?”
“一女子也妄想來此挑戰(zhàn)!”
“……”
他們說的話極為難聽,秦薇聽在耳中,非常難受,頓時有了股氣急敗壞之意,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張靈均此時不知說什么該好,于是便鬼使神差來了句令秦薇恨不得立刻將他打殺的話來,“姑娘…承讓!”
秦薇怒上加怒,但自知不敵于他,無可奈何,猛然抬頭之際,卻看到王也的身影,頓時一掃怒意,直接向他喜笑顏開,揮手道:“王也道長,有人說你功夫不行!你快來教訓他!”
不知何時,一向自給自足,不喜依靠別人的秦薇,在遇到困難以及委屈之后,越來越喜歡依靠王也道長了。
虧他不是正兒八經的全真道士。
王也道長自然瞧到了秦薇,也看到了她的落魄模樣,他心中突然想到了一句胖子在睡夢中時常想到的一句話,“風緊,扯呼兒~”
他剛才待在方丈室中站了半晌,加上眼前有位老前輩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給他無形當中增添了許多壓力,使其心力交瘁,不然,他早就走過去了。
回想起空相方丈最后對他所說的一句話,他此刻更是處在云里霧里的狀態(tài),哪有什么閑心功夫處理秦薇的事情。
空相方丈對他說:“該有的始終會有,莫須強求?!?p> 聽完這句話,他便告退了。
但他不知,他走后,空相在衣袖中掏出一封已經拆開來的書信,上面寫道:“吾愿不覓長生,然天下武者可愿止步不前?”
空相將書信用早已被他事先故意點燃的蠟燭燒成灰燼,盯著差點兒因此熄滅的蠟燭火苗,而后悵然若失,低喃道:“從此江湖,將多風雨嘍。也罷,隨他去吧!
老僧空相,死后愿墜地獄,受無盡業(yè)火,唯愿天下蒼生,少遭磨難。
阿彌陀佛?!?p> 此刻,午時已到,佛鐘響徹在整座禪武寺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