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樓中，酒過三巡后，一群少年都是醉醺醺的了。
這廂十里樓的大掌柜早就得了盛氏提前的安排，看天色不早后，便三言兩語勸了一群少年離開，不讓他們貪杯傷身，更是派了馬車，將少年們挨個挨個送回家。
十里樓前，六道少年們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姜羲、盛明陽、盛明煊、穆昭和蘇策幾人。
一輛鏤金雕彩的馬車停在穆昭身邊，他倚著馬車，沖姜羲問要不要帶她回家。
盛明陽夜里跟穆昭拼酒到都快吐了，這會兒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鼓作氣擋在姜羲身前，沖穆昭怒目，斥他滾遠(yuǎn)些。
穆昭也不惱，甚至不看盛明陽，那雙春水蕩波的眼眸只倒映著姜羲的身影。
最后姜羲拒絕了他，穆昭才撇撇嘴，惋惜地上車離開。
盛明陽嘴里嘟噥著罵穆昭的話，被盛明煊扶著，剛才的沖勁兒過去，眼看就要醉得不行了。
好在盛明煊還算清醒，在十里樓小廝的幫助下，把盛明陽好不容易塞進(jìn)馬車。
“我也一起送你們回去吧?！碧K策目光落在姜羲身上，見她眼睛半合，醉意漸濃不見消退，仿佛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免不了擔(dān)憂盛明煊照顧不過來兩個吃醉的人。
姜羲卻徑直擺擺手：“你不是說已有月余沒回家了，明天是書院休日，你正好可以待在家里。不用擔(dān)心我，我沒關(guān)系的，真的。”
蘇策無奈，也只能按照姜羲說的，爬上了那輛為他準(zhǔn)備的馬車。
盛氏的馬車與蘇策的馬車在夜色下各自分頭前行。
蘇策住在與盛氏康源坊兩個方向的平安坊，距離十里樓有些遠(yuǎn)。
蘇策坐在車上搖搖晃晃大半路，悶得難受，酒液在腹中晃蕩幾乎快要吐出來。
他索性叫停了馬車，看離家也沒多遠(yuǎn)，便告知車夫自己要走著回家。
車夫恭謹(jǐn)?shù)溃骸按笳乒裾f務(wù)必要將小郎君送至家中，不如讓小的陪著小郎君走吧？”
蘇策笑道：“這個真的不必了，我只是喝了不少酒，想吹吹風(fēng)散散酒意而已，你家大掌柜不會責(zé)怪你的?！?p> 車夫見他堅持，只好趕著馬車離去。
空曠街道上很快只剩下蘇策一人。
蘇策深深吸了一口氣，夜風(fēng)裹挾著涼意，鉆入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精神頭好了不少，越發(fā)確定散步回家是個好的選擇。
踏著夜色，蘇策走得很快。
最近好幾次過家門而不入，現(xiàn)在他更像快步回到家里，享受一碗暖身的熱湯，看看阿爹阿娘久違而親切的臉。
想著想著，蘇策不覺浮掠一抹笑意。
他穿過一條巷子，眼看著就快到家門口了——
在他即將跨出巷子里的昏暗時，斜里突然沖出來一道身影，如蠻牛般沖到蘇策身上，撞得他連連趔趄幾步。對方更是趁著蘇策因?yàn)檫@突然而措手不及之際，拽著他的衣服，將他拖進(jìn)了小巷。
蘇策極快反應(yīng)過來，開始使勁掙扎，并沉聲喝道：“是誰！”
“是我！”趙常書把蘇策一把推到墻上，手臂死死抵著他的胸口，眼神像是兇狠的餓狼，“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嗎？現(xiàn)在我被逐出了玉山，你一定很開心很得意吧？”
蘇策聽著趙常書沙啞的聲音，又借著小巷昏暗的月光，看到了趙常書那一身落魄。短短一天時間，趙常書周身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像是一個偽君子突然撕破了假象，暴露了自己的真實(shí)面孔。
沒了底線的偽君子，遠(yuǎn)比真小人可怕百倍。
蘇策沉默半晌，靜靜對著趙常書道：“你被逐出玉山，只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我想這一點(diǎn)，作為將無辜學(xué)子推入冰涼河水中的你，最應(yīng)該有自知之明?！?p> “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他不想活了！這能怪我嗎？”趙常書赤著眼睛，歇斯底里地朝著蘇策大吼大叫。
蘇策露出諷刺的神情。
這更加刺激了趙常書，他扯著蘇策的領(lǐng)口，又怒又哭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蘇策！你就是借著我得罪了盛氏公子的事在報復(fù)我！你恨我，更是巴不得我落到泥濘里，誰都能踩一腳是吧！蘇策，你先前裝得那么清高，好像整個世上活得最高尚的人就是你，結(jié)果現(xiàn)在還不如心甘情愿地當(dāng)權(quán)貴走狗！”
“心甘情愿當(dāng)權(quán)貴走狗的，是你，而不是我?！?p> “我那只是權(quán)宜之計！誰說我是馬濟(jì)的狗，從來都是他聽我的！”
趙常書似乎特別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他敏感得像根爆竹，一點(diǎn)就炸。
蘇策嘆道：“你終于說出心聲了嗎？”
“什么？”
“你終于愿意說出，是你隱在馬濟(jì)背后操縱著一切，把他當(dāng)成一把鋒銳的刀了嗎？所以，那些因?yàn)槟銈兯廊?、受難，至今無法解脫的人……這一筆筆罪惡，除了馬濟(jì)，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對嗎？”
還有我。
蘇策看著趙常書，眼神平靜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趙常書活像踩了尾巴的貓，大聲惡毒的反駁，到最后，開始刺向蘇策：
“……都是他們的錯！那些權(quán)貴子弟從來沒把我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當(dāng)成人看在眼里！馬濟(jì)是這樣，你以為盛明陽他們就能好到哪兒去？我告訴你，你巴結(jié)他們，最后的下場只會跟我一樣！區(qū)區(qū)商賈之子，你還能妄想什么？”
蘇策一把推開趙常書。
“我從沒巴結(jié)他們，不要用你的心思來揣摩我?！?p> 趙常書被一把推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抬頭，就見蘇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
那眼神中有輕蔑，有憐憫，也有嘆息。
這所有，都是趙常書最不想看到的。
蘇策憑什么憐憫他？他算什么東西！
沒等趙常書怒而出口，就聽到蘇策沉聲道：
“趙常書，既然你跌入了泥濘里，那就一直呆在里面吧，那是最適合你的地方，以后不要出來了。還有，我很后悔，有過你這樣的朋友。”
蘇策說完，陡然一身輕松。
是他之前太著相了，趙常書從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想著，蘇策轉(zhuǎn)身，一步跨出小巷，迎著月色星輝，沐浴在光芒之下。
在他身后咫尺，趙常書愣愣坐在地上不起，萬丈深淵的夜色已經(jīng)將他包裹。
姬朔
入v通知—— 這章就是最后的公眾章節(jié)了，通知來得比較突然，時間也比較趕，正好出去浪了幾天今天才回，存稿告罄，公眾章節(jié)就不多更新了，就好好準(zhǔn)備明天的大章。 入v的單章就不發(fā)了，下一章開始收費(fèi)，希望大家?guī)臀叶喽嘤嗛?，一定要支持我讓我一直有動力寫下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