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洞穿千年事，玄真不過一點通。
老僧之言如雷霆劈落，震駭心魂，燕無易只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莫非眼前的佛陀真能看透而今之象？
“大師，敢問你與妖尊帝崆是什么關(guān)系？”燕無易終是問出此句。
放眼四觀，燕無易愈發(fā)確信此地就是黑山之巔的殘破道場，只是千年的荒廢摧殘，早已失去了原來的佛韻。
故其心中隱隱揣度，心想這老僧難道是釋空一脈的佛？
畢竟自己所知，也只有帝崆所提及的苦迦。
“舊年至交，佛門引路?！崩仙従徴f道，那古井無波的容顏似乎泛起幾絲歲月的磨痕，又像是追憶其往日的場景。
如此得道高僧，也難以逃脫天道的桎梏。
千年無動之心，也因兩字而動。
“果然如此?！毖酂o易詫異言語，可老僧與師尊之事乃是古之辛秘，作為小輩，又不好多加過問。
“難怪我與佛家有緣，恐怕是應(yīng)了師尊做那釋空一脈引路人的緣故?！?p> “并非如此?！?p> 老僧仿佛看清燕無易心中所想，微笑說道：“道友有自己的緣，也有自己的性，雖為釋空引路人，護法大尊者，可你本性也是身具佛性，否則是無法通過大道化真機來到此處的?！?p> “佛性？”
“無易初澀修道之路，看不破紅塵萬象，聽不懂佛音妙語，竟也身具佛性？”燕無易頗感訝異，心有不安，莫非要得真機，還得出家不成。
“性由天生，興許是你家中長輩與佛有緣?！崩仙嗫嘈Φ?，雖只是千古一念，幻想而化，卻與生前無異，慧眼識真，佛法通冥。
“貧僧與帝崆道友千年之交，他那最后一抹魂念消散于天地之時，貧僧自有感聞，難免唏噓不已。”
“既然帝崆道友將引路人傳于你，還望將來道友能幫襯釋空佛脈，護其佛法，貧僧感激不盡。”老僧空嘆良久，以佛禮相待，引得四方道場勁風(fēng)呼嘯，菩提枯樹依舊是渾然不動。
佛家各門最看重佛法正統(tǒng)，釋空一脈卻是后起之法，故而苦受排擠，代代皆有引路人，引路護法。
“大師折煞小子了?！毖酂o易急忙回禮，畢竟是帝崆師尊至友，不能肆意而待，尊師重道，本就是修者恒心應(yīng)存。
“釋空引路人本就是師命，無易若是將來有了造化，定會盡力而為?！?p> 天地萬法，皆是同歸。
只是老僧又為何相信自己定會有能力去護佑一脈佛法？
燕無易終究只是六竅的修者，即使有血海冥心之法，但也需諸多時日才能堪破上境。
“有道友之言，貧僧也能安然放下心中執(zhí)念了?！崩仙嗯畚C，眸流明光。
慧眼之中的少年，仿佛是天道的一枚異數(shù)，其命途難以看透，其靈性也隱晦不明，極為玄妙難測，興許他真能達到心中所想。
“貧僧有一法，名曰凡行，囊括天地之變化，蘊含乾坤之無極。”
“你，想知么？”
老僧微一思量，便言歸正傳，欲要傳其妙法，以鑒大道之真機，完成一念留存的使命。
況且燕無易也是帝崆弟子，也須賜些見面禮，否則將來傳揚出去，不免損了坐化之后的佛名。
“凡行？”
燕無易不由心中一喜，心想又有寶貝妙法可拿，帝崆師尊也好，苦迦佛陀也罷，都是些千年前的猛人，其以身感悟傳承的道義，何其玄妙。
且聽帝崆說過，諸道能合一，一身也可修得萬法，只是忌于駁亂，須靜守本心，琢磨出自己的道來。
“敢問大師，何為凡行。”燕無易問道苦迦，恭敬拜倒，聞其真機。
“凡行兩字，各有佛意，凡為劫塵俗世之路，貧僧歷經(jīng)六世，悟得五禪，一禪三十三難，得凡字妙訣，通天徹地，明悟天機。”老僧說法論道，佛光普照，金身赫赫，慧識如水。
“逆道而行，無佛而修，凡字訣雖非佛法，卻有道緣，諸天星辰為你用，一道妙象測往來，兩極陰陽算起伏，須臾明世事，眸動明八方，道起時你便是道，道消時唯你能生，聞命息而斷未來，識生辰而知以往，又稱青烏洞虛術(shù)，入世觀相以為引……”
凡字訣最看重世間萬態(tài)的觀悟，行遍億萬里路，看遍千萬種相，從而悟得那冥冥之中的因果機緣。
“心堅而神合，念動而感知命運星辰，道韻之威，這一門青烏妙術(shù)倒是極妙?！毖酂o易喃喃自語，時而沉思，時而癲狂。
世間真有洞穿命途的法術(shù)，聽苦迦老僧一言，更覺奧秘。
那墨知蟬修的道法，與此法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僧暢然一笑，古意橫生，接著講道：“修此青烏洞虛術(shù)，三十年斷他運，六十年斷己運，三百年知他命，六百年知己命，可惜貧僧修行兩千一百余年，卻再以無法達到三千年改他命，六千年改己命的境界。”
道途無邊，命數(shù)卻有盡時。
青烏之法洞虛天機，極少有修者能達到大成，其中奧秘堪稱玄奇，非有緣人不破，非天應(yīng)者不知。
縱使一身修為臻至化境，也難逃命數(shù)束縛。
燕無易見他面露失落，難免心覺孤冷，這般大能都落寞收場，難以長生改命，那自己一心向武，又是為了什么。
難道真是為了追尋那虛無縹緲的東西？
感悟不到，縱其空想，也難以得出個所以然來。
老僧知其疑問，卻無法為燕無易解惑。唯有等他有朝一日真正想通了，道也就成了。
“至于那行字訣，走的卻是苦修之路，也是步踏萬里，身歷劫難，以己身體悟，但要嘗盡世間九種苦，九悲而一樂，淬成道法……”老僧再講行字法訣，一時異光浮動，七彩寶光滾滾。
行字訣以苦入道，乃是實實在在的佛家妙法，以身踐行道法，以眼洞察萬變，以神凝聚道韻，以念匯集真意。
故道法之境有四，身行，目虛，神道，念真。
似苦迦這般修行千年的大修行者，對道的感悟極為深刻，雖口述不足百之一二，卻使得燕無易受益頗多，心境頓漲。
“青烏聞天機，行路重體悟，道友可擇其一，與帝崆道友的血海冥心道相合，定能成就武道之巔?！?p> 心念之法，不可駁雜，除非一心遁為佛修，以念入道，用心來修。
幻象只三時，界外已三月。
老僧談道論法許久，燕無易也大致了然，凡行之路，旨在感悟從心，血海冥心，重在淬體激血，一內(nèi)一外，確實有相合之絕妙。
燕無易不禁隱隱期待，只是凡行不可兼得，必須得舍棄其一，苦修，還是苦歷。
“大師，我愿學(xué)凡字訣青烏洞虛法！”
燕無易思慮片刻，便是決定下來。
并非隨意決定，兩相比較，雖皆是行萬里路之法，可青烏洞虛法更能成就慧識，看破虛妄，也有望去逆天改命，
修道一途，在目前看來，不就是為了長生無束？成自己之所愿，為自己之所想。
“道友果真是有大毅力之人?！?p> 老僧點頭笑道，似乎早已知曉燕無易會選何法。
凡字青烏訣修至大成，能變幻為青烏道體，通識天機，聞曉變化，看似只需積累心相，卻比修成行字訣更加艱難。
老僧不算隱瞞真意，畢竟是燕無易自己選擇。
只是話語剛落，老僧竟變得須髯盡白，面露衰意，佛光消退，周身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