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樓外樓。
茶館倚湖而建，隔水望山，瞧著像是江南樣式，木材用的海南黃檀，庭院里種的卻是松柏之類的北方樹種，堂前栽齊了梅蘭竹菊。
廊內(nèi)梅花開的正盛。
“小二，添茶！”
伙計一身收口短打，臂上搭了條布巾，手里拎著個長嘴茶壺滿地跑，聽著叫喚壺嘴就伸到說話那人的杯子前了。
“客官您慢用?！钡沽藗€七分滿。那人抿口茶，又口若懸河吹噓起來。
茶館事多人雜，固然多有文人騷客，亦有噓枯吹生高談闊論之輩。偶然觀之，倒也奇特，可若長久，當真是煩不勝煩。
所幸茶水還算不錯。
年過不惑的先生閑適地坐在窗邊吃茶看景。
湖面結(jié)了層薄冰，紋理有秩地向遠山蔓延?？諝饫锫M了霧，沿著窗把冷氣送進里屋。
先生打了個抖，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
著錦袍的年輕公子踏步走來。他脫下御寒的披風，鞠了一禮后徑自坐在先生對座。
“先生?！惫訂柡颉?p> “我還當你還得幾天。”先生也不在意，受了這禮，放下茶杯，用杯蓋撇下浮起的茶葉，隨意打量了公子一眼，“來的倒快。”
公子含笑應(yīng)是，“老師先見?！?p> 先生自茶具里拿了個茶杯，為來客倒了杯水，瞥著遠山邊抬手關(guān)窗邊問道，“又打算干什么去？”
公子眉眼之間一片灑脫之意，“自先看看這河山?！?p> “也好?！毕壬D首，而后舉了舉茶杯，“這茶不錯，錯過可惜?！?p> 公子搖搖頭，“茶味苦，學生不喜苦味?！闭f著端起杯子飲口清水。
先生嘖嘖稱奇，“你看著倒不像個畏苦的?！?p> 公子面不改色，“談不上畏苦，只是不喜，不喜者當不做?！?p> 先生面色了然，“看的出來?！睆?fù)又問道，“那若日前喜愛之事今喪喜愛之情，當如何？”
公子神色淡淡，“舍?！?p> 先生又問，“若是喜愛之物，而今有人欲奪之于他手，當如何？”
“自是要守的?！惫哟?。
先生沉聲問道，“若世人不允？”
“干他何事。”
“倘若親長不允？”
“我已失考妣?！惫诱Z氣平平。
先生沉默，思緒翻涌，突而問道，“你可曾愧？”
公子并未直接回答，沉吟良久，卻只是伸手指了指對面闔上的木窗。
那窗臨街，如今年節(jié)剛過，窗外樓下正是熙攘欣榮的人群。
海晏河清，正值盛世。
公子面帶笑意，“那是我治下的河山?！?p> 先生久久無言。
公子喝完最后一口水，輕輕放下杯子，起身行了一禮，“自此拜別先生?！鞭D(zhuǎn)身離去。
先生陷在靜默的沉思中。
室外冷風吹進屋內(nèi)。
該添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