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井辰當先接過雪姨手中另一碗青菜面,放到了自己面前,谷辛雨雖有不解,但也沒做聲,默默接受了放在自己面前的漂浮著幾根肉眼可見的肉絲面。待雪姨離開后,她才輕聲詢問,“井辰哥哥,為什么要叫兩碗不同的面啊,還有,你怎么不自己吃雪菜肉絲面???”
井辰從旁邊的筷筒中取出兩雙看著還算干凈的筷子,將其中一雙遞到她面前,“你都叫了我一聲哥哥,我總得照顧著你一些吧,我婆婆說你母親不愿給你提供學府束脩,平日里眼中也只有你弟弟,你那么瘦,平日里肯定沒吃飽,我作為哥哥,將多一些的讓給你吃也是應該的?!?p> 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心和呵護,谷辛雨眼眶一熱,心頭涌上一股暖流,井辰大約是她來到這里之后第一個關心她是否吃飽穿暖的人。谷辛雨將本就不多的肉絲悉數(shù)夾入井辰碗中,在井辰的錯愕之中,難得的柔聲解釋道,“哥,你傻啦,你都說了我的束脩不是我母親提供,那你覺得我是如何支付得起一年二十兩的銀子的?”
井辰畢竟年幼,即便他自小同井婆婆一起生活,也吃過不少苦,能了解到谷辛雨的處境,但他卻偏偏沒想到束脩的高昂根本不該是谷辛雨承擔的了的,在腦子還未回過彎來的時候,五感已經(jīng)當先做出反應,“你哪來的束脩?”
谷辛雨故作神秘,“我自己賺的啊,雖說賣帕子賺不了多少錢,但是我先前遇到了一位特別大方的客人,買了我好多好多手絹,給了我不少錢,所以我才能來學府學習啊?!?p> 這話倒也不是完全編造,蓮姬也確實在她這里買了不少手絹,只是真實原因不便說出,這才編造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好告知井辰自己過得并不糟糕。
“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在賣帕子了,原先賺的錢夠你花嗎?”井辰唏溜了一根面條,并沒有懷疑。
“除去我一年的吃食開銷,還有每日要給我母親的銅錢,撐到明年交束脩應當沒有什么問題?!背ド徏堑脕淼奈迨鍍摄y子,她前段時日靠著鏡子賺得了十兩,她如今還有三十多兩銀子,確實足夠她在東萊輕松度過兩年時光了,只是第三年的束脩,她現(xiàn)在還沒有頭緒,不過她倒也不是太過煩惱,她最初用奇貨居買來的琉璃片一共做了四面大小相等的鏡子,一面給了齊杰,一面賣給了那位長相妖孽,衣著華麗的白衣公子,還有兩面至今都躺在儲物戒中,大不了,再找機會賣掉就是了。
兩人閑聊著吃完了各自眼前的面,谷辛雨正想付款結賬,被井辰攔住,“就算你先前賺了不少錢,那也不能揮霍,等你第三年的束脩也沒問題之后,再請我吃吧。”谷辛雨不愿與他相爭,也就作罷。
兩人慢慢步行回到學府,井辰要趕回去繼續(xù)修煉,谷辛雨抬頭看了看日頭,將近酉時了,回去修煉太晚了,不若早些回落霞鎮(zhèn)。
踏雪今日連著兩場高消耗,已經(jīng)有些累了,從下了比試臺開始便窩在谷辛雨懷中睡覺,若不想吵醒踏雪,今日只能慢慢走回家了。
才走了沒幾步遠,便被一道謫仙般的熟悉身影擋住了視線,抬頭依舊是那張傾倒眾生的臉龐,這般容貌,除卻那日花十兩銀子同她買鏡子的白衣公子外,再無他人了。
白衣公子見來人走近,面上帶著淺淺微笑,聲音清脆利落,“辛雨姑娘,我等你許久了?!?p> 有了上次的教訓,谷辛雨不敢大意,默默呼喚末兒,詢問對方此時是否言語帶有迷惑性,在得到末兒否定的回答后,這才抬眼直視,“不知公子在此等我何事?又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白衣公子淺笑斐然,“東萊城就那么大,只要你還在城內(nèi)晃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來歷都不算困難?!比缃裉烊照裏幔轮A麗整齊,臉上卻沒有一絲汗,倒是她上次疏忽了,這般人物,身上大約也佩戴著先前在落霞鎮(zhèn)茶館門口遇見的那位男子一般,身上帶著冰靈珠一類降溫避暑的寶貝吧。
只見對方緩緩接口回答,“至于我在此等候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它了?!?p> 對方手腕一番,一面熟悉的鏡子出現(xiàn)在他手中,手臂抬起時,袖子微微垂落,露出一小片白皙手腕來,惹得谷辛雨好生羨慕。
她自小在街道上風吹日曬的,又長年吃不飽,導致她整個人黑瘦黑瘦的,十分不好看。
“這鏡子你已經(jīng)買走了,為何還要來找我?”
“這鏡子我是得了,但這制作方法我始終想不明白,這不……”白衣公子眼帶笑意,“想來問問這鏡子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不知辛雨姑娘能否告知?”
識海中的末兒驚呼出聲,“辛雨小心,他又在對你使用精神攻擊!”
谷辛雨的眼睛一瞬間從迷茫混沌恢復清明之色,白衣公子親眼見到這一變換,心中震驚,臉上笑意卻更深了。
谷辛雨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哼”了一聲便轉身不理,走出去好些路程后,才發(fā)覺此人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后五步遠的距離,只能站定不動,而后轉身露出天真爛漫的笑顏,“你一直跟著我做什么,這鏡子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會知道呢?”
即便眼前的少女一臉的天真無邪,但這位謫仙般的人物卻不曾忘記谷辛雨轉身離開前克制、冷靜的表情,那絕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貌似天真的十歲少女臉上。
“姑娘可認識落霞鎮(zhèn)永樂坊的花魁?”
“我生活窮苦,去不起那等奢華之地,自然不認識?!?p> “這樣啊,”白衣公子作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前些日子看她手上也有一面這樣的鏡子,還以為也是你賣給她的呢?!?p> 莫非蓮姬就是齊杰心儀的女子?
但齊杰日日不是執(zhí)勤就是在練武,不像是會留戀煙花場所的呀。
谷辛雨并不在意,“大約她是從別處買的吧,我都說了我只有一面,還賣給你了。”
“但我怎么聽送她鏡子的人說,這鏡子是出自你手?”
谷辛雨不欲多言,若她給齊杰的鏡子真的被送給了蓮姬,以蓮姬現(xiàn)有的名聲,有心之人關注到了并找上門來,倒也不是毫無可能,看來,她得去問問齊杰手中的鏡子到底送出去了沒有。
剛想轉身離開,谷辛雨腳下一頓,折轉回來,“公子想要鏡子的制作方法,莫非是想做成鏡子拿出去賣?”
“銅鏡雖明亮,但難免色彩失真,這鏡子雖是琉璃制成,但光可鑒人,也不會過于失真,若能推行,不也是一大樂事?”
“那么公子愿意花多少代價來換得琉璃鏡子的制作方法呢?”
白衣公子收回鏡子,迤迤然往前兩步靠近谷辛雨,笑道,“姑娘既然說鏡子不是你做的,怎么又關心報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