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卿看出了她神色間的變化,沒有否認,“太巧合了,若只是被滅門,我還不會想到你身上,但你的畫像和畫師一同消失,難免不讓人想多。”
“你放心吧,這事與我沒關(guān)系,不會牽連到你身上?!惫刃劣陚?cè)過臉,閉眼朝向白墻,不再看他。
這態(tài)度便是逐客令了。
余少卿站起身,從腰間取出一小瓶丹藥來,遞向她,“這是上清丹,能幫助你恢復(fù)傷勢的,每日吃一顆,五日后大約就能下床行走了?!?p> “我不需要?!惫刃劣曷曇衾淅洌瑳]有看他一眼。
余少卿垂目將丹藥放在床邊木欄上,瓶底磕在木頭上,發(fā)出清脆聲響,“我放在這兒了,無論如何,別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見她毫無反應(yīng),余少卿沒有強求,邁步往外,腳步聲抵達門口的時候,谷辛雨睜開眼,看著白墻,“既然懷疑這件事與我有關(guān),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直接問我?”
他們共事多年,即便無法交心深談,也不該這么沒有信任。
余少卿沒有回答,他向來多疑,若直接問出口,無論谷辛雨怎么回答,他心中依舊會有疑慮,這才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余少卿離開后,谷辛雨勉力坐起身,思索自己接下去的路要怎么走。
谷辛雨所待的廂房門外,一直守在門外的小廝看到余少卿出門,連忙迎上去,搖著折扇落后他半步為他扇風(fēng),打量著主家的神色,小心拿捏著語氣詢問,“公子這是和辛雨姑娘鬧矛盾了?”
余少卿拉著臉,沒有回答。
小廝跟了他多年,知道他此刻情緒穩(wěn)定,勸道:“辛雨姑娘在店鋪的事情上再有天賦,年紀(jì)上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公子何必與她置氣。”
余少卿臉色有些松動,“我知道她還小,若是換做他人……”他沒說下去,小廝心中清楚明白,皇家那幾位貴人都不會輕易做出將卿公子趕出門外的事來,遑論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姑娘。
小廝連聲應(yīng)和,“那是,公子給辛雨姑娘的寵愛,那可是獨一份的,昨日趙管事還在說呢,公子對辛雨姑娘的事情這么上心,算得上是主家夫人的待遇了……”
小廝話未說完,被身旁之人一記凌厲眼神嚇得閉緊了嘴巴,低下腦袋,收了折扇瑟縮后退兩步,躬身站好,兩手交疊與膝前,顫顫巍巍道:“小子多嘴,公子勿怪?!?p> 余少卿站立不動,自己搖著折扇,悠悠問他,“底下有多少人在這么傳?”
“這……”小廝不知他為何問起這個,也不敢隱瞞,老老實實說了,“那些店鋪掌柜們,還有各地永樂坊的管事們,凡是知曉辛雨姑娘和店鋪有聯(lián)系的人,即便沒有明說,心底大約都是這么想的。若是不然,恐怕當(dāng)初趙管事也不敢就這么惹上平月侯這個亂攤子?!?p> 余少卿若有所思,小廝偷眼打量他的神情,自認跟了主家?guī)啄?,也能摸清幾分心思,問道,“可要傳令下去,讓他們撇除這個想法?”
余少卿邊答邊往前走,小廝連忙抬步跟上,“這事你不用插手。”
小廝心想,主家讓他不必管,也算是默認那些管事的說辭了,心中有了計較,對谷辛雨的事情更看重了幾分,忙稟告先前得知的消息,“公子,門房那兒說,昨日夜間,有一名男子在坊外徘徊許久,看身段模樣,似乎是前兩日將辛雨姑娘送來的那一位。”
“季霖?”余少卿蹙眉,他記得,那黑衣戰(zhàn)士對谷辛雨有幾分殷勤,又往前走了幾步,囑咐道:“他若想進門找辛雨,就回復(fù)他,辛雨不愿見他?!?p> “是?!毙P搖著折扇,應(yīng)聲答應(yīng),對自己先前的猜測更篤定了幾分。
余少卿想了想,問:“三皇子那邊如何了?”
小廝答:“回公子,蓮姑娘已經(jīng)與三皇子碰上面了,您找辛雨姑娘談話的功夫,剛巧有探子來報,說蓮姑娘昨日半夜進了三皇子的客棧房門,并沒有被趕出來?!?p> “那只貓如今怎么樣了?”
“據(jù)探子觀察,三皇子此去華枳國,并未帶上那只貓,怕是留在皇家院落中了。只是……盯著皇家的那幫人,至今未找到那只貓的藏身處?!毙P緊跟在余少卿身后側(cè),“我看辛雨姑娘至今未放棄找尋那只貓,是否告訴她此事的進展,也好讓她知道,公子一直在為她費心費力?!?p> 畢竟還未找到踏雪的蹤影,此刻告知谷辛雨,除了讓她焦急忙慌去往皇家送命,并沒有其他好處,余少卿神色思索,久久沒有回答,直到坐上了門口的馬車,才掀簾和外頭的人說話,“以她的性子,若打定主意覺得我不信任她,恐怕即便傷痛難走也會執(zhí)意離開。你這兩天在這兒盯著,若她要走,再和她說貓的消息,到時無論你能不能將她留下,都要立刻找人通知我,我自會前來處理?!?p> 小廝面有難色,“公子,辛雨姑娘畢竟是名御師,力量遠超尋常女子,若聽了消息后一心要走,又或是要前往皇家,坊內(nèi)都與她對抗的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子,恐怕交手起來會有不便?!?p> “無論如何,在她傷好之前,絕不能讓她離開永樂坊一步?!庇嗌偾鋬芍改笾夹模坪躅H為疲憊,神色軟下來,“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注意別傷到她?!?p> 叮囑了半天,余少卿依舊不放心,“她心軟,若我無法及時趕回,她又拗脾氣做出什么傷害自己的事情,你就和她說,她遭受了多少罪,我會全數(shù)在你們身上找補回來,這樣起碼能鎮(zhèn)住她一日,后續(xù)若有其他問題,你看著辦吧。”
小廝垂目躬身,送他離去,“公子這份情,想來辛雨姑娘日后知道了必會感動的。”
余少卿笑容淺淡,自喃著:“我不需要她的感動,只要她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日后別怪我就好了。”
余少卿走后第二日,確如他所料,幾名丫鬟剛為谷辛雨敷上了最后一貼藥,她便提出要走,守門人試圖攔住她,一邊吩咐丫鬟們趕緊去喊人。
小廝趕來的時候,谷辛雨已經(jīng)突破了重重人墻,站在了廂房的院門外。
那些守衛(wèi)和丫鬟們,生怕她使力扯到背后傷口,不敢動手拉扯,只能眼神懇切站在她身前,拜托她不要離去。
“辛雨姑娘,姑娘等等……”小廝氣喘吁吁從外頭跑來,喘著粗氣,他就出去安排幾件事務(wù)的功夫,怎么這位主就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