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謝,酬謝什么。
云韶眨眨眼睛,發(fā)現(xiàn)對方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多謝端王?!睌狂鸥I恚粕匾膊慌つ?。
左右一個謝字,說還不容易嗎。
容倦不動聲色地望著她,似乎沒料到她這么輕易松口。
烏云如瀑,鎏金雙蝶簪插在鬢間,隨著她的動作輕搖,有些晃眼。
容倦靜看片刻,鼻端忽然聞到一陣香氣。
這香味不濃,和云韶身上的檀香交織,瞬間生成一種濃郁刺鼻的氣息。
云韶皺皺眉頭,容倦面色忽變。
他驟然拂身。
“云縣主,自便。”
低沉的字句仿佛從喉嚨里擠出,帶著些輕微顫意。
云韶察覺不對,卻沒多留。
她和這位端王爺泛泛之交,對方有什么盤算都跟她無關(guān)。
于是低眸:“云韶告辭。”
走出庭院,心頭微松口氣。這些皇室的人,長孫鈺也好,莊清婉也好,還有這個端王爺,個個都不簡單。她這一世只想護(hù)著親族,至于皇權(quán)更迭、宮闈奪嫡,只要不是長孫鈺登位,不牽涉平南侯府,她不會插手。
“哐啷”
身后突然傳來巨響,好像什么東西摔碎了。
她驚奇回頭,看方向似乎從剛才的庭院傳來。
云韶猶豫,難道是端王出事了?
哐啷!
又是一聲,她收住腳步,左右看看,這么大動靜都沒人過來,這地方太偏僻了吧。
踟躕片刻,算了,還是回去看看。
云韶原路返回,剛進(jìn)庭院就被眼前一幕嚇一跳。
白衣高華的端王爺跪倒在地,面色陰沉得可怕,他額頭上大顆大顆汗珠滾落,青筋暴起,顯然在忍受極大痛苦。而他手邊幾盆牡丹花全部摔碎,他右手抓著塊碎瓷,費力往左手劃去。云韶凝目瞧去,幾乎震住。
那哪里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王爺?shù)氖?,簡直是就是受過酷刑的死囚,密密麻麻的傷痕,或青或紫,有新有舊,蜈蚣似的蜿蜒曲伏,既猙獰又惡心。
“這,你……”
云韶強壓震驚跑過去,想扶,卻看他狠狠劃破左手。
鮮血狂涌,他的臉色略有好轉(zhuǎn),側(cè)目看見云韶在身邊,目光瞬陰:“走!”
他用力推了下云韶,后者退后兩步,仍有些擔(dān)心地望著:“你是不是有什么舊疾,溫太醫(yī)應(yīng)該在,我……”
“快滾!”一眼橫過,驚心的殺意迫得她住口。
云韶一直聽聞端王孤絕冷情,直到此刻才真正體會到,她毫不懷疑若她不走,這人下一刻就會殺了自己,而且,絕不留手?!?p> 她飛快起身,提起裙裾轉(zhuǎn)身。
跑到院門口,身后“咚”地一聲重響,那位王爺摔到地上。
他死咬著牙關(guān)沒發(fā)出聲,用勁抬手,向左腕再劃。
那一刻云韶明白了,他左手上的傷根本不是別人弄的,是他自己劃的!
這是什么,自殘嗎,但看他那么辛苦的樣子又不像。
這位端王爺?shù)降子惺裁疵孛?,這種程度了為什么沒有護(hù)衛(wèi)過來?
無數(shù)疑問涌入腦海,云韶的步子頓了頓,那人忽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停下來,糟了,這端王不會死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她跟著他走,要是他死在偏院,云韶長八百張嘴也說不清?。?p> 她馬上做出選擇,跑過去,扶起他。
白衣盡染塵埃,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無,她俯下身,聽心跳,又抓起手腕摸脈搏,還好,雖然微弱總算有。
現(xiàn)在怎么辦,去找大夫來,但是放他一個人在這兒,會不會有危險?
云韶猶豫得很,恰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道。
“端王,容兄,你可在此?”
云韶大喜,揚聲道:“溫太醫(yī),是我,端王爺在此!”
溫子和急匆匆尋聲趕來,一踏進(jìn)偏院,聞到那股馥郁濃香就道糟了,他舉目望去,容倦倒在云韶懷里,面無血色,左手腕上已經(jīng)放了血。
他的心一下掉進(jìn)谷底。
快步上前:“容倦、容倦!”
端王沒有任何回應(yīng),溫子和也顧不得云韶在場,從袖中倒出一個小瓷瓶,瓶子里裝的三顆藥丸一股腦全喂下去,片刻功夫,那人動了動眼皮。
“扶他起來!”溫子和厲聲命令,從懷中取出一個針包。
他有些猶豫,但容倦性命垂危,也顧不得暴露與否,沉聲道,“云縣主,拜托你千萬抓住他,莫讓他亂動?!痹粕攸c了點頭,溫子和仍顯遲疑。
他這一針下去,痛若拆骨,云韶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若是按不住,就難再施救了。
略作思量,低聲補道:“云小姐,那生肌玉露膏,便是容倦替你求來?!?p> 云韶愣了愣。
她記得送藥那日,溫子和說過是一個容姓友人,原來就是他!
可容倦為什么要幫她,明明兩人沒有半分交集……
這時也容不得多想,她讓容倦靠在她肩上,兩手鉗住手臂,道:“你盡管動手?!睖刈雍瓦@時提起這個,不外是挾恩圖報。云韶雖然不喜歡被威脅,但這人幫她一次,她也還他一回。
針落如風(fēng),刺進(jìn)腦后玉枕,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
果然如溫子和所料,容倦身子猛沖向前,好在云韶有準(zhǔn)備,死死制住。
“容兄,忍??!”
他飛快地又在幾個重穴落針,容倦的身體顫抖不止,云韶看見他咬牙,暗道不好。
這劇痛之下,誤咬了舌頭就完了!
想也沒想把手塞進(jìn)去:“張嘴!”
容倦神色恍惚,不假思索一口咬下去。
“??!你真咬?。 ?p> 云韶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對方無知無覺,咬得更深。
恍惚間,容倦好像看到那個大雪夜,前一刻沖他微笑的紅襖少女,下一秒成為尸體,她躺在地上,化為雪地上的一抹殷紅,然后變作母親的身影,血花從她身下流出,綻開大朵大朵的鮮紅,就像……牡丹……
喉嚨間涌入炙熱的液體,他無意識吞咽,卻感到那剝皮拆骨的痛楚減輕了些。
迷蒙睜眼,模糊的視野中,映入的是少女緊蹙的臉。
“……唔?!?p> 接著反應(yīng)到口中的溫?zé)醽碜陨倥难?,一貫清冷的端王也茫然?p> “好了。”溫子和長舒口氣,幾根重針,加上九霄甘露,足以壓制他體內(nèi)毒素。
云韶這才抽回手,玉白纖細(xì)的右手上,兩枚牙印烙在虎口。
好吧,這端王是屬狗的,直接給她咬出血了。
容倦目光漂移,疑似看了眼溫子和,太醫(yī)立即給她檢查,“不礙事,敷上藥就好了。”
“不礙事?”云韶的聲音突然拔高,“你要不要試試?”
溫子和尷尬賠笑,同時暗暗瞪容倦一眼。
讓你亂咬,這下好了,把人家姑娘的手給咬破了。
他小心包扎好,云韶怒意漸消,正要問怎么回事,院門口,一個侍衛(wèi)的聲音緊急傳來。
“王爺,溫老夫子要見您。”
把酒傾杯
王爺咬人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