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門口,柳氏穿著件對襟羽紗衣裳,戴了支白玉蘭翡翠簪,不得不說這簪子翠玉極襯膚色,愣是把一個二十八九的女人照得跟個少女似的。她身后跟兩個丫頭,一個紫菡,一個紫苑,都是云漪的丫鬟。不過云漪本人不在,想必是上次大哥給她的教訓(xùn)太深刻了,所以她不敢找云韶麻煩。
事實上云韶猜得八九不離十,柳氏和女兒在后院散步,看見金菊送溫子和出門,便打聽了下,得知云韶弄傷了手,柳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便提議過來瞧瞧。哪知道女兒聽說要去幽篁院,臉色大變,好像聽到什么吃人野獸般死活不去,柳氏罵歸罵,但也不能硬逼著她,于是自己帶著兩個丫鬟過來,美其名曰,探病。
“聽說大小姐今兒個弄傷了手?”柳氏親親熱熱的走過來,嗔怪道,“怎么這么不小心,要是侯爺知道肯定會心疼的?!?p> 云韶淡淡道:“一點小傷,不勞三娘掛心。”
柳氏搖頭道:“大小姐現(xiàn)在是縣主了,今非昔比,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秋露,你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可得好好照顧大小姐,知道嗎?”
秋露不做聲,她的主子只有一個,是世子,侍奉的小姐也只有一位,是云韶。柳氏這種名義上的夫人,面上過得去也就是了,真對她下命令,秋露視若罔聞。
柳氏面色一僵,心道云韶這賤人真是越來越擺譜了,一個丫鬟都敢對她不敬。其實這是冤枉了云韶,秋露這脾氣是跟世子學(xué)來的,云深對著侯爺都不給好臉色,這些二房三房的夫人更別提了,他手下的寒衣衛(wèi),寒楓稍好,秋眠、秋露這些壓根不正眼看人。
“大小姐現(xiàn)在真是不一樣了,下人們都這么傲氣。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柳氏諷刺道。她示好不成,先前又跟大房起過沖突,索性破罐子破摔。
云韶輕笑了聲,涂著蔻丹的手指在陽光下看看:“三娘這話說得好,不過雞犬升天,也總比雞扮鳳凰好。畢竟前者是沾了光,有自知之明,后面那位嘛費盡心思扮成鳳凰,以為能一飛沖天,本質(zhì)里還是雞,你說呢?!?p> 柳氏臉色頓變:“你罵誰是雞?”
云韶故作驚訝道:“三娘原來不是嗎?”
“賤人!”柳氏最恨有人提起她的過去,青樓花魁,那不光彩的出身仿佛烙印在骨子里,無論誰都能踩一腳。這些年她好不容易攀上侯爺,嫁進侯府,又從姨娘妾室抬到了妻位,雖然不能和王氏持平,但她總算過上人上人的生活。然而現(xiàn)在,云韶的每一個字都在嘲諷她,本質(zhì)是雞,永遠也飛不上枝頭!
云韶聽她爆出粗話,笑意淡了些:“三娘慎言,你對縣主口出污言穢語,照理,是可以向廷尉衙門問罪的?!?p> 柳氏面露瑟縮,又不甘地狠狠剜她兩眼。
這個賤人,賤人,以前仗著侯爺寵愛,現(xiàn)在又獲封縣主。
如果不是她,那成為縣主的也許就是她的漪兒!
柳氏一廂情愿的想著,卻完全忽略了即使沒有云韶,也還有云汐、云瀾,怎么也輪不到她的女兒。嫉妒使人蒙蔽,她恨恨跺足,扭頭欲走。
云韶道:“慢著。”
柳氏不耐道:“大小姐還有什么事。”
云韶眸光掠過她,纖細的蔥指點向兩個丫鬟:“三娘,這兩個丫頭好像不懂規(guī)矩,見了本縣主,也不行禮。你們?nèi)康囊?guī)矩就是這樣的?”
柳氏瞪眼,狐媚的眼睛里閃爍憤怒火焰。但她也忍得,重重踹兩女一腳,“還不向云縣主行禮!”
紫菡、紫苑連忙福身:“見過云縣主?!?p> 柳氏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出兩步。
“我讓你們走了嗎?”
云韶悠然的聲音就像火折子,嗖地一下點燃炮仗。
柳氏把嘴唇咬破了才強忍下怒意:“你還想干什么?”
云韶笑了笑:“三娘不要誤會,你盡可離開,只是這兩個丫鬟嘛……本縣主突然想起十幾天前,好像就是她們拉扯我,害得本縣主弄傷額頭,還連累了四妹妹,壞了咱們姐妹之情。你說說,這樣兩個賤婢,留在府上不是壞了侯府的名聲嗎?”
紫苑和紫菡對視一眼,立即跪下來磕頭。
柳氏也看明白了,云韶這是打算秋后算賬。
她一張嬌容生生扭曲,手指握得變了形,才壓下那股撕碎她的沖動。
柳氏勉強道:“大小姐,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不如就——”
“三娘是在說笑話嗎?”云韶歪歪腦袋,微勾的眼角透出兩分笑意,“主人處罰奴婢,哪管時日長短的。今兒個我想起來了,就要發(fā)賣她們,三娘不是要阻止我吧?”
柳氏臉色鐵青,直到此刻終于忍無可忍:“云韶,你這是挑事!”
云韶心里冷笑你才看出來嗎,面上愈發(fā)輕閑:“我沒有這么說?!?p>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是在為之前抓你院里下人的事報復(fù)!不要以為我是傻子,云韶,你不過是個區(qū)區(qū)縣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真以為人人都要看你臉色嗎?我告訴你,今天你敢動她們,就是跟我三房過不去!”柳氏的強硬讓紫苑紫菡找回點信心,“發(fā)賣”這兩個字,對任何簽了死契的奴婢都是殺招,因為她們被送出府,只有死路一條!
事已至此,云韶也懶得虛與委蛇了,給了個眼神給秋露,后者立馬動手。
“你敢!”柳氏挺起胸脯擋在前面。
秋露遲疑,回頭看了眼她,只見云韶環(huán)起雙臂,似笑非笑的神情危險之極。
某個瞬間她想到世子,立刻繞開柳氏拿人。
柳氏還想阻攔,可她怎么快得過秋露,而且這一大跨步扯爛裙褲,登時癱坐地上,不顧形象的嚎哭道:“欺負人啦!嫡女忤逆犯上,讓妾身怎么活下去???”
秋露目瞪口呆,沒想到侯府夫人會這么不要臉面,云韶柳眉輕挑,卻只對秋露揚顎道:“愣著做什么,把人綁了,再來請三夫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