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李敢確實為此事頭痛,但他所擔心的與趙蝶所想不一樣。
趙蝶以為他怕官府的報復,但可樂賭坊是金竹長公主的財產(chǎn),就算是多同王也不敢招惹,更何況滕承這樣的小兵小卒?
李敢所關(guān)心的是多同王的選擇,是選擇與金竹合作對抗金星呢,還是相反?
或者按照后世的記載,自成一派,等待機會?
李敢的心里是非常的茅盾,他希望一切按照歷史的軌跡,然后讓自己在其中撿撿小便宜。
但是,歷史軌跡之中有著太多他不想面對的遺憾,例如李家受到的毀滅擊打擊,例如霍去病之死。
而他現(xiàn)在有著更多的期望,如期望夜郎國與南越國能平和演變,回歸到漢國懷抱之內(nèi)。
但是,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期望只是奢望。
首先是夜郎國之內(nèi),種種勢力蠢蠢欲動,夜郎皇廷明顯有心收攏兵力,以武拒統(tǒng)。
但夜郎國的內(nèi)部并不齊心協(xié)力,苗部是心有不甘,越部是劇烈反對,他們甚至選擇了動手襲擊金竹。
夜郎皇廷也存在著種種不安定的因素,皇帝的病情日漸加重,覷覦皇位之人眾多,明面以金星與金竹,暗地里有多同,還有一些人在暗中等待機會。
李敢想到這里,不禁暗暗好笑。
總說別人是影響歷史軌跡,但自己呢?
一個本該被霍去病一箭射死之人,現(xiàn)在還在生蹦活跳,這不是影響歷史軌跡是什么?
目送趙蝶漸漸消失了街角的盡頭,李敢轉(zhuǎn)身往回走,剛推開門,風永快步的走了過來,報告道:“坊主,抓到了一個諜者?!?p> “諜者?”李敢不驚反喜,“終于來了嗎?”
看來滕承還是按耐不住,忍不住的派人過來了,想不到會被風永抓了起來。
前邊就是柴房,也是臨時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當然,這里沒有牢房的堅固與防御,唯一的辦法就是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讓他沒有逃跑的機會。
所以,諜者出現(xiàn)的李敢面前的方式是:茅兆一手提著一個捆成棕子樣的東西,隨意的往地上一丟。
“嗯~嗯~”
諜者似乎是痛哼,也似乎在掙扎著想要說話。
“還敢嗯嗯嗯?”
茅兆一點也不客氣,罵罵咧咧的,然后重重的一腳,把他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
“別~”
李敢感覺諜者的聲音有點熟悉,出聲想要制止茅兆的施暴,但還是遲了半步,不由氣得直翻白眼。
茅兆辦事從來不經(jīng)過頭腦,喜歡簡單粗暴,喜歡以力服人。
就象此刻,他好象已經(jīng)踢上癮了,前追兩步,抬起右腳,就要繼續(xù)。
“喂,停!”李敢怒了,伸手把他推開,然后蹲在諜者的身旁。
這人的樣子太慘了,嘴唇高高的腫起,嘴巴里還塞著一團稻草,臉上又腫又青,脖子上有著道淺淺的傷痕。
“楊哲,真的是你!”李敢發(fā)出一聲驚呼。
楊喜是漢高祖時的郎中騎都尉,因斬殺項羽有功而封赤泉侯,楊喜有子名楊敷,楊敷生育兩子,長子是已故的赤泉候楊殷,次子正是眼前被捆成棕子一樣的“諜者”。
李敢與楊哲在長安城時就是好朋友,他們不是家族里的嫡子,不能繼承父輩的爵位,在多飲幾杯時,常常會抱肩攬頸而嘆息。
很有同病相憐的味道。
讓李敢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楊哲不在長安城好好的呆著,卻跑到這可樂城里來。
此時,楊哲躺在地上,咽咽嗚嗚的叫喚著,既為自己不用再受苦而欣喜,又因被李敢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而懊惱。
李敢哈哈大笑,一邊伸手去撥他嘴巴里的稻草,一邊問道:“這是誰下的手?。俊?p> “養(yǎng)同,嗯,對,是養(yǎng)同一個人干的?!?p> 茅兆聽出了李敢的語氣不太對,急忙把責任全推到養(yǎng)同的身上。
李敢“呵呵”的笑了兩聲,也不知道他是信還是不信。
此時,楊哲口中的稻草被撥出來了,然后說出了一句讓茅兆心驚肉跳的說話,“李敢,快,把你的手下全殺光!”
還敢兇?茅兆怒了。
不過這一次他可不敢踢人了,而是遠遠的站在一旁,扮作非常乖巧的模樣,垂首低耳的等待李敢的命令。
李敢不以為意,而是大笑著問道:“楊哲,為何你會到此?”
“為何來此?你不知道?”楊哲反問了一句,見到李敢一臉的迷惘,不禁大笑,“原來你真不知道?!?p> 不過他的大笑牽動他臉上的傷勢,忍不住的吡牙裂嘴直吸冷氣。
“說人話!”李敢笑罵著,動手幫他解開身上的繩子。
直到這時,茅兆才終于明白過來,這所謂的諜者,原來是李敢的熟人,于是他怕了,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悄悄的后退兩步,就想轉(zhuǎn)身開溜。
“想跑?”楊哲冷哼一聲,“踢了多少腳,我可記得一清二楚!”
說完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背著手,施施然的走到茅兆的身后,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他停住了,身體變得僵硬,然后緩緩的轉(zhuǎn)身。
原來是養(yǎng)同正遠遠的站著,目光銳利,一直盯著他的脖子,身形微弓,仿佛隨時會發(fā)出進攻。
楊哲一驚,感覺全身冷飚飚的,仿佛跌落冰窖之中。
“李敢從那來得到的一個小怪物?。 睏钫苡趾抻峙碌南胫?。
養(yǎng)同的出手太狠,在發(fā)現(xiàn)楊哲之后,先是潛過去用短劍抵著脖子,然后肆意的一拳又一拳。
李敢在一旁看著,不禁暗暗好笑。
這楊哲在長安城,也算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想不到遇到了養(yǎng)同,竟然象老鼠遇到貓一般。
“說吧,怎么會到這里來?”李敢忍著笑,舊話重提。
“阿耶讓我成親……”
“成親?”李敢哈哈一笑,“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楊哲翻了一下白眼,無奈的說道:“也要看與誰??!”
“誰?”李敢很是詫異,突然間想起了一個人,于是大笑著問道:“上官婉?”
楊哲苦著臉,不再說話。
李敢大搖其頭,不解的說道:“其實我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怕上官婉些什么?。俊?p> 上官婉是未央廄令上官桀的親妹妹,也算是長安城里出名的美人兒,但正是這美麗的女子,讓楊哲畏若虎狼。
楊哲當然不會對李敢說是因為小時候偷看上官婉拉尿,然后被她追殺幾十里遠的事情,而是不耐煩的懟了一句:“不喜歡就不喜歡,這需要理由嗎?”
“確實不需要理由,我只是為在你們可惜而已?!?p> 李敢說的是真心話。
楊家與上官家,可算是門當戶對,楊哲與上官婉絕對算得上郎才女貌,如此的天合之作,楊哲竟然玩逃婚。
問題是,就算逃婚關(guān)內(nèi)也有太多的好地方,用得著跑到千里之外的可樂城嗎?
會不會另有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