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十年來，吐蕃經(jīng)營九曲。在九曲之上，矗立城三座，堡壘十六座，扼制自西至黃河，東至大山的險要之地。妄想憑此十九座堡壘穩(wěn)固九曲。如此，收復九曲，必要盡克這十九城堡。這也是王帥有生之年希望的。”
在前往赤嶺戍堡的路上，李光弼向辛云京和高辰說道。
“吐蕃如今西制西域大勃律、小勃律及周圍二十余國，在祁連山、青海一帶制吐谷渾、黨項等部。九曲連帶西傾山，東制諸羌。西域一帶，屬于夫蒙靈察和高仙芝的管轄，我等無法插手。安西四鎮(zhèn)節(jié)度使兵馬只有兩萬四千人，還要節(jié)制西域數(shù)十國、部酋，防衛(wèi)大食國，能為我河西、隴右分擔的壓力有限。其中，吐蕃兵力布置最多的地方，為青海和大非嶺與大非川之間。這里本是吐谷渾的領土，昔日吐谷渾為西北強國，吐谷渾滅國后，盡歸唐，然后歸吐蕃。吐蕃為了與大唐爭鋒，為了保住這肥沃的養(yǎng)馬地，往往不惜傾國之力阻止我大唐南下，高宗時大非川之戰(zhàn)，就是一個例子?；蛟S此時九曲之上兵馬并不多，但是吐蕃能在短時間內(nèi)，調(diào)集大量兵馬至九曲之上。收復九曲，需要一場大決戰(zhàn)，徹底將吐蕃布置在北面戰(zhàn)線的兵馬擊破，然后對九曲和青海湖逐步蠶食。”
高辰收起長矛，轉(zhuǎn)化為一名謀將，侃侃而談。
北庭節(jié)度使、安西節(jié)度使、河西節(jié)度使職位是一樣的。
但是在權利上，安西節(jié)度使要受到河西節(jié)度使節(jié)制，北庭節(jié)度使要受安西節(jié)度使節(jié)制。
實際上，王忠嗣對安西節(jié)度使鞭長莫及，安西四鎮(zhèn)節(jié)度使夫蒙靈察也會阻撓王忠嗣插手西域之事。
所以，高辰才會說無法插手西域。
高辰在積石軍之時，根據(jù)地圖以及自己后世的知識，已經(jīng)設想過許多遍。
后世人們只記得那名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的哥舒翰，許多詩人不吝嗇筆墨，盡情描繪哥舒翰的豐功偉績。
哥舒翰不同于李光弼、郭子儀，后者是因為平定安史之亂，名垂青史。若大唐一直歌舞升平下去，李光弼、郭子儀的名氣最多和王難得一樣。因為時代的主角不是他們，氣運不在他們這邊。
是哥舒翰將大唐在西北的版圖開拓到極致，差一點就將整個黃河，歸入大唐。
但又有多少人記得？在哥舒翰逐步蠶食吐蕃領土之前。王忠嗣連著發(fā)動兩次大會戰(zhàn)，不僅拔除了吐蕃在北線的所有堡壘，殺敵數(shù)萬，而且攻破了一直依附吐蕃的吐谷渾部。
吐蕃從戰(zhàn)略進攻，轉(zhuǎn)為戰(zhàn)略防御。全是王忠嗣的功勞！他提拔了哥舒翰，也為哥舒翰創(chuàng)造了成為“一代名將”的機會。
高辰一直在想象歷史上王忠嗣是如何將吐蕃打的體無完膚。
可惜，高辰前世對王忠嗣知之甚少?；蚴鞘窌趯ν踔宜糜涊d的不太清楚。
“戰(zhàn)場之上，波詭云譎。高押牙從未見過王帥，竟然知道王帥幾分心思。不錯，王帥已決定在青海一帶對吐蕃用兵。而且如你所說，準備傾河、隴之力，進行大戰(zhàn)！”
李光弼驚異的看著高辰，這名少年在剛在還在躍馬于萬軍之中，所向披靡，轉(zhuǎn)瞬間討論軍機，頭頭是道，對于各方各面的局勢分析的異常清楚。
難道這就是天生奇才？難道這是注定成為霍去病的將領？
“希望我能見證王帥蓋古之韓信、吳起的那一刻！”
高辰開口說道，聲音中有隱晦的嘆息。
“我想我們皆能參與到‘大非川之戰(zhàn)’之中，這一次，大唐不會輸！薛仁貴，是十年前的王忠嗣！今非昔比，大唐不怕吐蕃再出現(xiàn)論欽陵！一起努力吧！”
李光弼揚聲說道，將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比喻成數(shù)十年前的大非川之戰(zhàn)。
王忠嗣的境界，很少有人能達得到，正值壯年的李光弼，對功名充滿了向往。
王忠嗣那一句“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對李光弼寄予厚望。
李光弼也希望下一次王忠嗣向天子上書的時候，功勞簿上，他李光弼的名字在第一位。
“與將軍共勉！”
眾人齊聲說道。
“剛才我聽軍中都在傳你為九曲飛將，讓人想象高押牙在九曲之上，躍馬揚刀的場景，這是可遇而不可求，我從軍二十年，也沒有得來一個名頭。今日之后，河西、隴右有許多人不知我李光弼，但沒有人不知道九曲飛將高辰！”
李光弼羨慕的說道，然后看向辛云京，問道:“辛將軍善騎善射，也以武勇著稱于世。自古武無第一，覺得高押牙與你相比如何？”
“我自信武力不弱于高押牙。但缺少那種悍不畏死的勇！所以我是心服高押牙的，九曲飛將之名，當之無愧！”
辛云京向李光弼回道，他撫摸自己的馬槊，很想和高辰切磋一番。
在騎射方面，他決對能完勝高辰。在武勇方面，他不敢下決斷。但也不會輕易服輸。
在高辰到來之前，他辛云京是隴右第一猛將。
為什么同樣能在戰(zhàn)場之上往來沖突，高辰卻能馳名。就是因為高辰視死如歸，比辛云京更勇悍。
一人沖入數(shù)百敵騎之中，辛云京或許也能。但是辛云京沒有這種果斷。這大大的增加了陣亡的幾率，屬于莽夫行為。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時間所剩，不到十年?？v千萬人，吾往矣。高辰下得是決心！
“河、隴猛將如云。承蒙將士們抬愛，稱我為九曲飛將。辛將軍成名已久，怎是我能相比較的？”
辛云京夸贊高辰，他怎能不謙虛一番。
“天上星辰雖眾，然總有一顆是最明亮的。將星云集，天下太平，家人安居樂業(yè)，是我等奠定的！”
李光弼指著天說道。
為將者，止戰(zhàn)。都想和蕭嵩、王晙一樣拜相封侯。
武人思想，殊于政客思想！
在政客眼中，武將，大多數(shù)都是他們的棋子。能用則用。
掌控不了的，都會想方設法的除掉！
很少有武將能意識到這一點，當明白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