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濃的咖啡味在空氣中彌漫。
林葭喝一口咖啡,看著文檔中的一行行字,眉頭越皺越緊,最終嘆口氣,認(rèn)命地拉出鍵盤敲起來。
現(xiàn)在的畢業(yè)生都是祖宗,眼高手低的多,偏偏還罵不得,把人罵走了倒霉的是自己。
一份簡單的策劃案,她手把手教著寫,又手把手教著改,最后仍跟SHI一樣。
是她太苛刻?
林葭聳聳肩,再要求改,人家該甩辭呈了,還是她自己上吧。
約莫晚上十一點,林葭改完企劃案,揉著癟癟的肚子準(zhǔn)備回家。
樓道里的燈早就熄了,林葭借著手機(jī)的光走到電梯口,一邊等電梯一邊給新人發(fā)短信。
“策劃案寫得不錯,繼續(xù)加油鴨。^_^”
發(fā)完短信,林葭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整天說違心話供著祖宗們,她容易么。
一定要找機(jī)會把這新人弄到別的部門去,這種燙手山芋爸爸不接。
“?!?p> 林葭吐著舌頭走進(jìn)電梯,繼續(xù)低頭刷手機(jī)。
突然,眼前燈光盡數(shù)消失,電梯劇烈地震動起來。
“W...WTF?”
林葭嚇得一抖,腦中迅速回想遭遇電梯事故的自救步驟,將所有樓層按了一遍,然后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她是從28樓下來的,進(jìn)來不久電梯就開始抽風(fēng),所以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二十多樓。
心塞。
電梯仍在震動。
然后瘋狂下墜。
—*—
林葭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看到零零碎碎的光。
得救了?
謝天謝地,小命還在。
身上也沒什么疼痛感,應(yīng)該沒有受傷,就臉上有點癢,鼻端還有一股泥腥味。
林葭抬手想摸臉,但是誰來告訴她,她的手呢?她的腳呢?
連脖子也動不了!
林葭嚶的一聲哭出來。
然并卵,她的聲音也沒有了。
這晴天霹靂,劈得林葭心里寸草不生。
所幸視覺和聽覺還在,林葭喪了一會,就聽到凌亂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隨之而來的是孩子的笑鬧聲。
“咦,這是什么果子?”
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林葭眼前光線大亮,像被人翻了個個兒。
一個熊孩子把她“拿”了起來,耍雜技似的拋來拋去。
林葭剛經(jīng)歷過電梯墜落,此時的失重感嚇得她汗毛倒豎……如果她還有毛的話。
“傻蛋,核桃都沒見過?!?p> “你才傻呢,核桃長這樣?”
熊孩子們吵了起來,最后還是無法確定她到底是什么。
“咬開試試?”
一張牙齒拉碴的大嘴靠近林葭。
“好硬啊?!?p> “那用石頭砸開?!?p> ……丫的熊孩子,不懂就問你媽啊,不要這么暴力,砸壞了你賠得起嗎?
林葭心中一萬匹草泥馬飛奔而過,然并卵,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塊巨石從天而降。
林葭恐懼地閉上眼,感覺那塊石頭砰砰砰的往身上砸。
“砸不開啊,咋辦?”
涼拌……不對,大佬求放過。
“不好玩,扔了算了?!?p>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林葭臉朝下回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
泥土的氣息前所未有的好聞。
身后腳步聲很快遠(yuǎn)去,林葭稍稍松了口氣。
這番又啃又砸的,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沒有受傷,總之不怎么痛。
所以,根據(jù)那幾個熊孩子的話推斷,她變成了一顆堅果?還托馬是古代的堅果?
醫(yī)生,不要心軟,趕快給她來一針,這個夢一點也不好笑。
太陽起起落落,行人來來往往,林葭滾來滾去,始終沒有等到夢寐以求的那一針,最終接受了她變成了一顆堅果的事實。
不管是真的也好,亦或者是她腦子摔壞了,一切都是幻想也好。
她根本無力改變現(xiàn)狀。
那就做一顆快樂的堅果吧。
個屁啊,賊老天快放老子回家!
林葭怨氣越來越重,視線中出現(xiàn)一只臟兮兮的臭腳,徑直朝她碾來。
林葭早已見怪不怪,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反正不痛,也就臟點臭點,忍忍就過去了。
走路不看路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一個個生氣計較,她大概會氣出肝癌吧。
前提是堅果有肝。
沒愛了。
然而,預(yù)想中的壓迫感并未出現(xiàn),反倒是熟悉的失重感再度襲來。
“這是啥玩意兒?”
林葭掀開眼皮,對上一雙渾濁的老眼。
是個又矮又瘦,看上去相當(dāng)猥瑣的老頭。
老頭拿著林葭看來看去一陣子,就把她揣兜里帶著走了。
衣兜里雖說比地上安全,但充斥著常年不洗澡的酸臭味,周圍還有另外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如果有嘴,林葭一定會嘔吐出來。
但她沒有,只能忍著。
人艱不拆。
老頭一直馬不停蹄在趕路,林葭數(shù)著光陰過日子,大約過了半個月,才得以重見天日。
他們身處某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周圍商鋪琳瑯滿目,街邊擠擠挨挨擺滿了地攤,賣的全是些林葭從未見過的奇怪東西。
本來,她覺得老頭衣兜里的東西已經(jīng)夠奇怪了。
然而如今目之所及,沒有最怪,只有更怪。
老頭尋了個空位蹲下來,把隨身背的布包直接展開鋪在地上,用手隨意扒拉幾下使里面的東西展露出來,隨后又把衣兜里的東西也掏出來擺上去。
林葭毫無意外也在其中。
老頭大概已經(jīng)把她忘記了,掏的時候根本沒在意,林葭被一塊沾滿油漬的帕子蓋在了下面。
“七巧玲瓏鎖,八方搜神盤,九轉(zhuǎn)回魂燈,十香聚靈丹嘞!”
我還速效救心丸呢。
林葭再遲鈍也知道這老頭是干什么的了。
丫就是一賣垃圾的奸商。
當(dāng)然不包括她林葭,她可是一枚神奇的堅果,絕對橙色SSS級的,怎能和旁邊這些破爛相提并論。
就是這么自信。
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被老頭的吆喝聲吸引,在地攤前駐足挑選。
雖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賣的都是破爛,但世上總不乏一些中二思想特別嚴(yán)重的人,始終堅信明珠蒙塵那一套。
老頭觀察片刻,見這男子目光多流連于發(fā)簪、鐲子等物,心中有了計較,諂笑道:“少俠可有看中的?”
“你這七巧玲瓏鎖……”
老頭一拍大腿,“少俠真有眼光,這鎖可是用萬年沉金輔以天雷之火,歷時七七四十九天煉制而成的,用它來鎖箱,保管神仙來了也打不開。怎么樣,帶一把?”
林葭嘴角直抽。
這鎖她認(rèn)識,和她做了半個月鄰居。
托馬的誰家的金子能生銹的?
“多少錢?”
林葭:“……”為古人的智商捉急。
老頭伸手比了個數(shù)。
林葭看不到,但那男子明顯遲疑了,想必價格不菲。
老頭把男子的細(xì)微表情全看在眼里,心里衡量了一下這人的消費(fèi)水平,捏起蓋住林葭的那張帕子,再度開口。
“要不您看看這方鮫紗巾?瞧這鎖邊,這繡工,妙不妙?妙就對了,這可是嫘祖第三十八代傳人親手所制,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是女子防身上佳之選,少俠買去送給心上人,再合適不過?!?p> “這上邊的油漬……”
“唉,這得怪我,昨晚吃燒雞喝了點酒,沒留神用它擦了嘴……不過不要緊,回去用水洗洗就干凈了。要不這樣,我算你便宜點,這個數(shù)。”老頭伸出五根指頭。
“這么貴啊……”男子依舊蹙眉。
老頭頓時拉下臉,面上浮現(xiàn)幾許不耐,低頭找找,目光落在林葭身上。
林葭心里咯噔一下,老頭臟兮兮的手果然抄起她,遞到男子面前,“喏,要不你看看這個,赤火花的種子。赤火花你知道吧?”
男子一臉懵逼。
老頭嘖嘖兩聲,“那天池雪蓮你總聽過吧?”
這回男子點了頭。
老頭湊近他,刻意壓低聲音,“長白山天池外有九階雪猿終日把守,世間罕有人進(jìn)得去,所以幾乎沒人知道天池之下有一層僅半指厚的寒冰。
“寒冰雖薄,但堅硬無比,任何法寶都無法摧毀。更奇的是,那寒冰晶瑩剔透,透過它,儼然可見其下如鏡像顛覆,山河倒置。
“只不過與上層的冰天雪地不同,那里熾熱如熔巖地獄,而這赤火花,正是生在與天池雪蓮僅一冰之隔的熔巖池中,被兩頭化神期的熔巖巨獸看守。
“赤火花與雪蓮乃是姊妹花,同根同源,共生共死,可惜世人只知雪蓮,不識赤火。”
說完故事,老頭裝模作樣地嘆口氣,“這枚種子是我祖上機(jī)緣巧合所得,因不知其栽種之法,早已蒙塵多年。今次我與少俠投緣,便將其低價賣與你,也免得再在我這里蒙塵,如何?”
男子咕咚咽了口唾沫,眼里有一抹顯而易見的狂熱之色,“多少錢?”
“意思意思,給八百下品靈石就行,就當(dāng)圖個吉利吧?!崩项^西子捧心般捧著林葭,滿臉的不舍。
林葭一陣惡寒,這么個漏洞百出的故事,竟然真的有人信,這男的智商是有多低?
聽完報價,男子下意識捏住垂在腰間的荷包。
揭云城坊市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在此售賣的東西,除非以物易物,否則最低也要用中品靈石交易。這是為了保證坊市的口碑水準(zhǔn)和貨物的品質(zhì),大家都樂意遵守。
此次開市已有數(shù)日,這男子日日來逛,身上的錢已經(jīng)花得差不多。
看到男子的小動作,老頭撇撇嘴,不情不愿道:“七百下品靈石,不能再少了,若不是我自己種不出來,豈會賣了它。”
七百下品靈石,在揭云城絕對是獨一無二的最低價。
男子咬咬牙,眼中閃過掙扎,最終還是解下荷包。
老頭咧咧嘴,立即也摸出一個臟兮兮的荷包,打開袋口。
男子就著敞開的袋口,直接往里面嘩啦啦倒靈石。小小一個荷包,怎么看也裝不下這么多石頭,這就是傳說中的乾坤袋吧?
林葭瞪眼。
眼見為實,聽這老頭瞎扯半天,哪比得上此刻親眼所見的震撼。
很好,她不但是古代的堅果,還托馬是古代修真界的堅果。
厲害了我的賊老天。
七百顆下品靈石,很快交易完成,林葭就這樣被賣了。
以全城最低價。
很久以后才知道這個事實的她眼淚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