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需要我做什么?”孫維梁也問了一句很突兀的話。把旁邊的何振東聽得莫名其妙。在何振東聽來,他倆說的每句話,他都能聽懂,卻感覺像聽天書般,根本不知所云。
“你能為我做什么?”折御卿并不能確定孫維梁知道多少,謹(jǐn)慎的問了一句。
“公義私欲,我都能做?!睂O維梁對這種近乎打啞謎般的對話很感興趣,這很古龍。所以,孫維梁的腦筋已經(jīng)運轉(zhuǎn)到極致,既揣摩折御卿的話中含義,又要與自己心中設(shè)想的相互印證,再形成古龍風(fēng)格的語言說出去。孫維梁明顯的樂在其中。
“空口無憑?!闭塾鋼u搖頭,說道。
“這是公義?!睂O維梁晃晃手上的圖紙,說道,“這個分量,我覺得夠了?!?p> “私欲呢?”折御卿眼睛一縮,重新盯緊孫維梁。
“就在我們孫氏身上?!睂O維梁點頭說道。
折御卿明顯的考慮了一下,突然失笑,緊繃的表情不見了,代之以輕松的笑容,“小子,你當(dāng)真只有十五歲?”
“如假包換?!睂O維梁說這話絲毫不帶臉紅。
“嗯,若是孫家的人,本帥是信得過的。”折御卿慢慢點頭,“尤其是你,就在府州長大,更值得信賴。不過,你要成為本帥的左膀右臂,還欠缺一點火候。”
“今天小七在這里跟折帥把話挑明,就是告訴折帥,孫氏并非只知務(wù)商。大帥的難處,孫氏也能看懂一二。幫助折帥就是幫助我們孫氏自己,這個道理,孫氏上下都清楚?!闭塾浣Y(jié)束了啞謎般的對話,孫維梁也松了口氣,輕松道。
“怕是只有你看出來了吧。”折御卿揶揄道。
“難道我代表不了孫氏?”
“好!”折御卿說道,“下面已經(jīng)給你安排了住處。你且去安頓一下?!?p> 折御卿說完,頓了頓,到底提醒一句,“你年少得志,多得是人看著眼紅。開頭這段日子,給你上眼藥的人不會少了。你且小心。”
“只要折帥不反對,我能反懟到他們痛不欲生?!睂O維梁趁勢要折御卿給特殊政策。
“只要你占理,一切都好說。”折御卿留下這句話,便起身離開。
“好小子,你剛才跟折帥說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折御卿走后,何振東扯著孫維梁的衣領(lǐng)低吼道。
“何叔叔,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活的還能瀟灑些?!睂O維梁說道,“沒聽說那么一句話嗎?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p> “那你怎么就知道那么多,”何振東不服氣,“難道我還不如你?”
“我是沒辦法,太聰明了,一看就透,想裝傻都辦不到?!睂O維梁說起大話來也是絲毫不打磕絆,“既然不能裝傻,那就只能以聰明人的身份與折帥打交道。至少目前,折帥還用得到我,不會拿我祭旗的?!?p> “你的意思是,折帥有一天還會殺你?”何振東緊張道。
“聰明人往往都不長命。誰知道哪天我聰明過了頭,惹到了折帥,要殺我也正常?!?p> “那你就不能不耍小聰明?”
“裝傻的人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是個聰明人,更危險?!睂O維梁笑道,“我已經(jīng)打造出那些戰(zhàn)場殺器,是否聰明人,還有疑問嗎?我已經(jīng)失去裝傻的資格了?!?p> “唉,”何振東有些感慨道,“現(xiàn)在我都開始懷疑,當(dāng)初力勸你入仕,是不是害了你。說實話,我有些后悔了,不該打擾你自己的小生活。”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孫維梁說道,“我最終入仕,是別無選擇。何叔叔不必自責(zé)。”
說完,孫維梁便起身離開,“我先去看看我的新家。真是的,這里離孫家大院也不是很遠(yuǎn),多此一舉干嘛?!?p> 孫維梁走后,何振東自己感慨半天,突然回過味來,“咦?說半天,他還是沒告訴我他剛才跟折帥說什么了?!?p> 仔細(xì)想想剛才的對話,何振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被孫維梁牽著鼻子走,一點自主權(quán)都沒有。
“這個死小子!”何振東咬牙切齒一番,再度嘆息,“終非池中之物吶?!?p> 孫維梁出來后,仿佛重新獲得自由,渾身輕松。剛才與折御卿近乎半挑明了說話,是孫維梁昨晚一夜未睡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孫維梁相信,折御卿一定知道很多內(nèi)情,但折御卿選擇了隱忍不發(fā)。在府州地面上,怕是還沒有能讓折御卿忌憚的人物和勢力??梢源_定,折御卿忌憚的人事,只能來自府州之外。
府州之外,能夠給予折御卿壓力的,就只有朝廷了。
趙光義是不希望看到地方割據(jù)的,更不希望地方世襲割據(jù)。吳越主動納土歸降后,剩下的割據(jù)勢力就數(shù)著定難軍了。這些年,趙光義明里暗里沒少找定難軍的麻煩。
最終,趙光義還是贏了,迫使定難軍舉族搬遷至汴京,定難五州(夏州、宥州、銀州、綏州、靜州)也一起打包被趙光義收回朝廷。過程中跑了一個李繼遷,朝廷上下沒人拿他當(dāng)回事。但孫維梁知道,就是這個李繼遷,經(jīng)父子孫三代經(jīng)營,最終建立夏朝,與宋遼三足鼎立。
定難軍搞定后,府州折氏,自然就擺到了趙光義的案頭上。折氏雖然服從朝廷調(diào)遣,也接受朝廷派遣的官員。但府州軍政大權(quán),始終牢牢掌握在折氏手上。這是趙光義所不能容忍的。
雖然史書未提趙光義如何難為折氏,但孫維梁憑借對趙光義其人的了解,才不會相信史書上的胡言亂語,認(rèn)為折氏與宋廷始終和睦相處,君臣和諧。
最終的結(jié)果,孫維梁相信是和諧的,但其過程,定是充斥著激烈的博弈。
本來孫維梁是沒想到這層,但孫氏與聞氏的恩怨糾纏提醒了孫維梁。聞氏能夠選擇從折御卿的手下人下手,起初就應(yīng)該有相當(dāng)?shù)陌盐铡7駝t,任何一個正常思維的人,也不會在毫無希望處投入海量資源。
聞氏的把握從何而來?孫維梁思索這個問題,這才想到了朝廷。當(dāng)今世上,怕是只有大宋朝廷給聞氏撐腰,聞氏才敢冒犯折氏,對折御卿的手下人下手。也只有朝廷的威懾,才讓折御卿即使發(fā)現(xiàn)其中端倪,也不敢輕舉妄動。
正是想通了這點,所以孫維梁才敢與折御卿打啞謎般的對話。孫維梁之所以敢跟折御卿明挑“公義私欲都可”,也是仗著自己先知先覺,知道最終趙光義也沒能拿折氏怎么樣。再加上一個能劇透的自己,折氏豈不是如虎添翼,更沒什么事了。
如此既能表忠心又沒任何風(fēng)險的活,孫維梁當(dāng)然愿意干。
可惜折御卿可不是好忽悠的,孫維梁都說到這份上了,折御卿也沒松口,還說要看孫維梁的進(jìn)一步表現(xiàn)。
表現(xiàn)就表現(xiàn)。孫維梁有自信,憑借自己拿出手的那套圖紙,定能一戰(zhàn)轟動天下。這可是孫維梁根據(jù)前世坦克和航空母艦的設(shè)計,加以簡化,這才拿出這個憑借牛力來運轉(zhuǎn)的陸上母艦。這可是其他人再打破腦洞也不敢想象的作戰(zhàn)方式,讓折御卿刮目相看,實在沒有什么難度。
忠誠方面,正如折御卿自己說的,孫家人還是值得信賴的。尤其是孫維梁,從小生活在府州,從未離開過府州。所有的人際圈子都在府州,又是個孩子,不可能有朝廷的勢力接觸。
可以說,孫維梁剛剛獨當(dāng)一面挑起一家的大梁,首先接觸的就是何振東,接觸到的第一個大人物就是折御卿。折御卿提拔啟用孫維梁,可說是孫維梁仕途的指路人。
擁有這份優(yōu)勢的孫維梁,天然的就是折御卿的心腹幕僚,而且還是能夠參與絕頂機(jī)密大事的那種。
孫維梁知道,參與機(jī)密大事,固然能夠借助折御卿的力量壯大自己,但也進(jìn)一步將自己與折御卿,與折氏捆綁在一起。有利也有弊。在孫維梁看來,這是一筆可以討價還價的生意。
如果折御卿不能答應(yīng)幫助孫家對付聞氏,孫維梁可不想輕易的跳進(jìn)折氏這個坑。
這些意思,剛才孫維梁都隱晦的表達(dá)出來了。至于折御卿能夠領(lǐng)會多少,暫時無關(guān)緊要。畢竟這才是孫維梁進(jìn)入帥府的第一天。重要的協(xié)議都是要幾經(jīng)反復(fù),歷經(jīng)長時間的拉鋸談判,最終才能達(dá)成一致。孫維梁有與折御卿做長久博弈的準(zhǔn)備。
現(xiàn)在,孫維梁要面對的主要問題,就是如何在帥府站穩(wěn)腳跟,不受別人欺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