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馬跌跌撞撞向著河南府奔去,而在最前方的那人白袍已經全被鮮血浸染,自半身向下,全是血色。
時間推移,此刻已經漸漸變成了暗紅色。
雖然軒轅浩的傷口進行了簡易的包扎,但是血液仍舊向四周慢慢發(fā)散開來,而躺在拓跋扈懷里的男人,已經沒了血色,雪白的嘴唇,臉上也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那個愛哭的二世祖;愛笑的哥哥;驕傲的將軍,從他那垂下的手中慢慢溜走,再也抓不住...
不過此刻的他,倒意外地想著他那個不留情面的哥哥。
行至不遠處,那邊樹林忽的又出了一道騎兵,看得出來他們是林家子弟,但看那身上的裝束與士兵的精良裝備,倒像是打了勝仗前去開封府報喜的中原人。
拓跋扈將手微微抬起,將馬也停了下來。
“難不成河南府沒了?”
拓跋扈眉頭皺了起來。
“絕無可能!”
“統(tǒng)領,那是中原人!”
“我知道,避開他們!”
拓跋扈隨即牽緊韁繩,準備向這一側避過去。
而在那一頭,那一對騎兵顯然也看到了他們,人群中有人指著拓跋扈三人大聲說著什么。
“少主,前方有人?!?p> 林青陽在城中艱苦死戰(zhàn),但是也最終拗不過他兒子,不得已將手中所剩親衛(wèi)全部給了他,讓他向開封府突圍,林胤本以為外圍如鐵桶一般,結果從城中出來之后,才明白北涼河南府守軍也是戰(zhàn)事吃緊,根本沒有了外圍防線,剛才那一切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于是一行人索性向著開封府繼續(xù)趕了過去。此刻見到從開封府方向趕過來了的人,他們肯定要前去盤問一下,如果是王朝的斥候就好了。
“駕!”
林胤朝著拓跋扈一行人快速騎過去。
“袍澤留步!”
一群人也隨著林胤向著他們打著招呼。
“該死!”
拓跋扈搖了搖頭。回過身來停下了馬。
“申屠,將公子帶回去,我來殿后,這是命令,不得延誤!”
申屠策連忙下馬將軒轅浩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輕輕放在了自己馬上。
隨后二人繼續(xù)向著河南府趕過去。
“統(tǒng)領務必小心!”
拓跋扈看著他們二人遠走,這才回了頭,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茫茫大地上已經被狂風席卷,風沙之中七人從黃沙中隱現(xiàn),呈蒼龍象站在他不遠處。
“蒼龍七宿?”
其中六人回過頭來向著拓跋扈行了行禮,只有一忍者打扮的人沒有行禮,他就站在那里負著雙手站在那里,拓跋扈心中大喜,這七人在這場戰(zhàn)爭中終于得以重出江湖,且站在了他這一邊。哦不對,站在了軒轅浩這一邊。
拓跋扈也微微行禮,嘴角一絲微笑掩蓋不住,隨后利落翻身上馬。
“拓跋扈王爺,趕快前往前線吧,這等小事,就留給我們了!”
拓跋扈一勒馬,回望著這一切大笑。
“北涼拓跋扈在此多謝,日后蒼龍七宿往北走,但凡用得到鄙人的,盡管開口!”
隨后一陣黃沙揚起,他便追著申屠策和南宮易二人去了。
“尾,別又傻站著充楞了。人有點多,還不好對付!”
站在角處的老者發(fā)了話,冷冷看了他一眼。
“來了...”
“這老頭真是多事,明顯這些散兵游勇給北涼王單槍匹馬挑個三百回合都不夠嘛...”
喚作尾的忍者心里將那老者碎碎念了一遍,隨后抽出了身后那把被他稱作皇室雛菊的太刀,殺了進去。
“保護少主!”
人群中親衛(wèi)們高喊著,極速前進的馬兒卻被斬斷了前蹄,頃刻間陣型大亂。
“丙之晨,龍尾伏辰...”
人群中黑色忍者龍飛鳳舞,宛入無人之境,周遭親衛(wèi)軍看他嘴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么,可還未聽清,脖頸之上鮮血便噴灑出去。
親衛(wèi)們脖子上宛如一道空氣柱填充進來,隨后熱乎的鮮血冉冉噴出,他們臨死前還下意識死命堵住那缺口,可惜在下一刻眼前便再也看不見光明...
人群中還有一紅衣女子使一軟劍,那柄劍雖然輕薄,但用在她手中,卻似銀蛇一般,狠毒鋒利!她便是七宿之一的亢。
而那站在角宿的老者使一權杖,說是權杖,卻又有棒槌無異,那權杖之上有一骷髏,而此刻那骷髏淌著鮮血,一點一滴飲盡川軍親衛(wèi)們的血。
還有一白袍少年,年紀應該與軒轅浩無異,那白袍將他整個身子都掩蓋在其中。
忽然手中一連串類似蟬蛹的暗器飛了出去,隨后白袍將他整個身子又再度掩入其中。
那蟬忽地兩翼張開,從中彈射出了無數的鐵刺。
那鐵刺彈在他那白袍上卻又反彈到地上,而反觀親衛(wèi)們那一層普通的胸甲,根本抵擋不住沖擊。紛紛捂住胸口倒下去。
而林垚一時間也弄不清原委,大聲盤問著蒼龍七宿的來歷。
而單薄的喊聲入陣中,化作鮮血滿地……
三匹馬卷著黃塵進了河南府內,守城的將士們遠遠見到三人便已經打開了城門,半跪著朝拓跋扈行禮。
“大人,統(tǒng)領大人回來了!召大人速速前去。”
房中忽然有人傳來消息。
桌上的油燈忽然動了一下,耶律義政的將毛筆放下,起身徑直往外走去。
待到他趕到房間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此刻大家都已經聚過去了。
而當中的床上,睡著一個人,哦不,準確地說是一個血人……
而在他一旁是當今北涼醫(yī)術最為高超的桃谷老仙,正幫他包扎著傷口,可看他的臉色,恐怕軒轅浩兇多吉少。
“怎么回事?”
“沒,沒什么?”
拓跋扈一看耶律義政到來,便迎了上去,將他擋在了門外。
“義父,生死攸關之際,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形勢急轉直下,一時也說不清楚。”
耶律義政看他雙目無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跋扈稍稍安慰了耶律義政,便急忙趕往了他的住處。
而一整編部隊,此時接到了他們最高統(tǒng)領的命令,向著拓跋扈住處趕了過去。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拓跋扈雙眼盯著天空,久久一言不發(fā)。
忽然那眼變得凌厲,當院子里最后一人伏到他身前的時候,他下達了命令。
來者皆身著黑衣,并且臉面都被紗巾所包裹起來了,頭頂也被帽子給遮蓋住,只有兩雙眼露出來,而那一雙雙眼,在微弱的光線下,竟然都似放著光,清澈得猶如泉水一般。
“北涼的勇士們,該你們上場了?!?p> 下方的黑衣人們忽地全部抬起了頭,將左胸袒露出來,又迅速地用手勾起了腰間的彎刀,向著他們的左胸刻了上去,他們的胸前都或多或少有著兩三條難看的疤痕,估計也是之前出征前所留下的。
細細的鮮血隨著刀口流了下來,匯聚成一條線,又順著他們胸前凹處流了下去。
而反觀拓跋扈,此刻竟然也用匕首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劃開了一條線,他目光一個一個掃過身前的勇士們,堅定而又兇狠。
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傳來,拓跋扈已經完成了出征儀式。
而身前的勇士們聽到這聲口哨,都伸出各自的左手,將他們右肩膀上猛禽眼前的黑紗,給扯了下來,而就在同時,響徹整個北方的鷹唳,將天地都給撕裂開來!
這象征著最高圖騰的海東青們,有著“萬鷹之神”的稱號,此刻又一次可以鷹擊長空了!
中原人從未見到過北涼海東青,也就從來不知道他們的可怕。
而他們,也肩負著扭轉戰(zhàn)局的重任。
他們這些勇士,可從來不是那些以一當十的死士,而是拓跋扈以及耶律義政費盡千辛萬苦而培育出來的戰(zhàn)場殺器,他們沒有過硬的格斗技巧,但是每個人都有著可以媲美鷹一般的雙眼,而那雙眼鎖定的目標,就從來沒有留下活口。
而這背后隱藏著一則故事,耶律義政的族弟耶律斜,也被北涼人稱作“鴉神”,曾經他那雙眼跟一只鷹對視了七天七夜,直至將那支最桀驁不馴的海東青給馴服??墒呛髞砟骋惶焖鋈浑p目失明,他便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意義了。
他將自己綁在了北涼最高的山峰之上,用刀一點一滴地將自己給活剮了,而那一日,北涼所有的鷹都匯聚到了他的身邊,守護著他走完最后的路,山峰之上成片的黑色將那一塊天空都給遮擋住了。
他一生中幫助著拓跋扈的父親除掉了數不清的敵人,他那一雙眼只要一張開,那漫無邊際的海東青們便會呼嘯著下去,將視線所致盡數摧毀,而那被白色海洋所覆蓋的人,則化為碎片!他死后,耶律義政整理他的遺物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本冊子,正是他這么多年來馴獸的秘籍,耶律義政如獲至寶,將這本書交予親信子弟的仆人加以練習,而不出幾月,那些弟子便在狩獵之中大放異彩,而拓跋扈也就在那時候,萌生了應用到軍隊之中的想法,于是,這一支秘密部隊,成立了……
他給他們取名為——薩滿魂!在北涼語中也就是——不屈的鷹!
此刻拓跋扈需要在軍營之中照顧軒轅浩,而在遠端戰(zhàn)場上千萬北涼鐵騎卻無人指揮,而這群部隊,便是前往指明方向的鷹隼。
開封府前戰(zhàn)場之上,北涼軍隊且戰(zhàn)且退,待得黑月鐵騎被那假統(tǒng)領給領出戰(zhàn)場。
那“北涼王”卻又忽然加速向遠處奔去,一直駛進林中,黑月鐵騎中有人才開始懷疑,當下引弓搭箭,五十步內,一根銀箭,洞穿了“北涼王”的心臟。
他們再馳援戰(zhàn)場,卻發(fā)現(xiàn)前方聯(lián)合軍已作鳥獸散去。
不得不鳴金收兵,掩護著義軍向后撤去。
而這與拓跋扈所想的相差甚遠,本想著河南府中差遣叛徒給軒轅靖送去錯誤的信息,隨后將大軍引出來一舉殲滅,可如今卻因為軒轅浩這一環(huán)亂了套。
而軒轅靖那邊也穩(wěn)扎穩(wěn)打,對面的北涼大軍實力尚在,如若貿然追擊,恐側翼被馳援趕來的黑月鐵騎給沖擊從而大亂。
一時間都督白客也下令鳴金收了兵,進了開封府修養(yǎng)。
他得到兜的密函,讓他緊守不出,但是北涼大營就在視線所及之處,日日炊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