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兵臨城下(上)
耿秉聽完,嘆道:“匈奴奪人妻子,而車師還唯其馬首是瞻,如此懼怕匈奴的淫威,也是可悲可嘆。武帝時,國勢昌盛,萬夷來朝;王莽時,漢威不復(fù),內(nèi)亂不已,兵勢益衰,西域紛紛依附匈奴,可見國家外交,但憑國力說話,仁義道德,不過是一紙空言?!?p> 耿恭道:“哥哥說得十分有理。當(dāng)今明帝圣明睿智,理兵革,興教學(xué),勸農(nóng)桑,薄徭役,國家中興,百姓殷實,大有文景之治的氣象,萬民慶幸。平西域,逐匈奴,也是指日可待!”
“車師地勢險要,墻厚城堅,易守難攻,弟弟僅三百兵,到車師后,靜待后軍,不可逞匹夫之勇,私自進(jìn)攻,到時得不償失,反為不妙?!惫⒈S后又叮囑幾句,兩人依依不舍,灑淚而別。
耿恭遂引軍南下,時值立春,雪勢變小,士卒剛經(jīng)百戰(zhàn),士氣高昂,又見耿恭智勇兼?zhèn)洌星橛辛x,自是深服耿恭,絕無貳心,一路很是順利,偶爾遇到零散匈奴,也被李敢三刀兩刀砍殺,不過十多天,就遙見車師,就地屯扎。
李敢見了,又嚷嚷道:“哥哥為什么要停軍?我們趁車師不注意,直攻進(jìn)去,好讓那白胡子老頭見見咱們的本事!”耿恭搖手,道:“敢弟,聽說車師城堅箭利,很是難攻,我們還是靜待后軍,聽竇將軍號令。”
“哥哥膽子怎么變小了?匈奴十萬,我們尚且不怕,怎么怕這小小車師!”吳猛喝道:“哥哥怎么會怕!行軍打仗,謀定后動,尤其為將者,當(dāng)謀全局,哪像你這樣,見了敵人只知持刀沖進(jìn)去,那不知死了多少遍!”
李敢還想爭辯,耿恭道:“我來講個故事,可好?”李敢聽了,易怒為喜,道:“哥哥快講!我最愛聽故事了,只可惜沒有酒,要是喝著美酒,聽著故事,那才真叫痛快?!毖援?,擼起袖子,摩拳擦掌。
耿恭哈哈大笑,道:“我來講講這個車師。車師是一個古老的民族,原名姑師,這個名字最早出現(xiàn)在司馬遷的《史記、大宛列傳》中。車師南通鄯善、于寘,西臨焉耆,西北至王孫,東北達(dá)匈奴,是我大漢與他國通商的重要通道,歷來兵家必爭之地。武帝元封時,趙破奴將軍和中郎將王恢率兵擊破姑師,改國名為車師,分為車師前后王國及山北六國,然而,匈奴時時侵?jǐn)_,不久便奪回了車師,我國發(fā)兵攻擊,五爭車師,仍未能奪回。宣帝時,匈奴單于死,日逐王與右賢王爭奪汗位,匈奴內(nèi)亂迭起,不久,日逐王兵敗,投降我國,宣帝派屯田校尉鄭吉率兵五萬接應(yīng),一舉將匈奴逐出西域,從此,車師被我國控制,宣帝遂改為前、后王國。但到哀帝時,王莽之亂,匈奴趁機(jī)攻入車師,以車師為據(jù)點(diǎn),逐漸控制了整個西域?!?p> 吳猛嘆息道:“木腐而蟲生,國家衰亂,不由外,太多因內(nèi)亂,也就是禍起蕭墻,然后他國攻入,侮之,失地失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李敢不解,道:“哥哥又在掉什么書袋子?這些話是什么意思?跟文人講話真是費(fèi)勁!今天到了車師門口,一定要像趙破奴、王恢、鄭吉那樣,攻下車師,把西域每一寸土地都搶過來,才顯得我漢朝的厲害!”
耿恭嘆息一聲,道:“這談何容易!西域諸國林立,面積廣大,征服他們,哪是一朝一夕的事!近日,我收到班超兄弟的來信,稱已入疏勒國,不知他是否諸事順手?”說完,怔在原地,想起在上原城談兵論道的快樂時光。
李敢催道:“哥哥不要發(fā)呆了,接著往下講啊?!?p> 耿恭笑了笑,很是寂寞:“故事講完了?!?p> 李敢太為不滿,埋怨道:“哥哥,這故事太短了吧,你也得講講,趙破奴、王恢、鄭吉他們是怎么攻下車師的???”可是耿恭雙眼茫然,呆呆望著遠(yuǎn)方,吳猛知道耿恭在思念班超,遂道:“敢弟,你不要講吵大哥了,大哥有心事?!崩罡乙娏?,方不作聲。
不幾日,竇固、耿秉、劉張率軍到。當(dāng)夜,在營帳中商議軍機(jī)。竇固坐在上首,徐徐道:“車師在側(cè),我們兵不過五千,諸將說說,這車師,該如何打?”
劉張應(yīng)聲道:“車師以天山為界,北側(cè)為前庭,南側(cè)為后庭。后庭以險著稱,易守難攻,且天寒地凍,今我軍既臨前庭,當(dāng)然先易后難,麾兵前進(jìn),攻下前庭,再進(jìn)軍后庭?!?p> 諸將自思若先攻后庭,須繞過鮮卑,行軍艱苦,當(dāng)下毫無異議。耿恭卻不贊同,心里著急,幾番把眼來瞧耿秉,卻見耿秉眼觀鼻,口觀心,一聲不響。
竇固沉吟不語,久久方道:“耿將軍,你認(rèn)為呢?”
耿秉略略欠身,道:“劉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只是后王與前王是父子關(guān)系,前王若死,后王痛失愛子,必奮起反抗。后庭險要,若據(jù)天山死守,一時難以攻下,倘若北匈奴恢復(fù)元?dú)?,欲報前仇,從后夾攻,我軍更加十分危險了?!?p> 竇固一驚,差點(diǎn)從椅子上摔下,冒出一身冷汗。此時耿恭再也忍不住了,長身而立,揚(yáng)聲道:“竇將軍,當(dāng)然先攻后庭,后庭一下,前庭自然不戰(zhàn)而降,何必猶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