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件很重要的事,一直沒來得及說。那就是我小時候基本是都是赤腳的,直到開始上學(xué)。冬天腳生凍瘡,基本都是用熱水燙,還有就是找個蘿卜切開,然后貼在火爐上等著溫度高了,直接再烙到腳凍瘡上。就像電視劇里用燒紅的烙鐵去烙犯人一樣。
到了我八歲的時候,終于要去上學(xué)了。之所以八歲才去上學(xué),確實是因為窮啊,連鞋都沒得穿呢,怎么上學(xué),是吧?
記得我要去上學(xué)那天,天氣很好,真的很好,好得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直到到后來我記憶中從來沒有再出現(xiàn)過一次天氣像那天那么好的天氣。而且那天還是趕集天,爺爺奶奶正在想辦法摘家門口梨樹上成熟的梨去賣。我就坐在樹下,赤著腳吃那些砸爛了的梨。可甜可甜了!甜到靈魂深處,甜到直到多年后我離開了家到外面念書、工作,可是每次買水果,當我看到梨時我都從來沒想著買,就想著回家吃,盡管那棵梨已經(jīng)不在了好多年。感覺好像我這輩子該吃的梨,都在那天給吃光了。
記得到了大概十點的時候,我母親來了,拿著一雙草鞋,一個布袋。草鞋是給我的,作為入學(xué)的禮物;布袋就是書包,看起來有點小,可是卻足夠裝那時的課本了。這個書包陪伴了我大概三年,至于它后來的命運,在記憶中已經(jīng)消散了,不過它的陪伴卻永遠留在我的記憶深處。
看著那草鞋的樣子,感覺好難看,穿上以后發(fā)現(xiàn)腳變得更難看了。我叫嚷著不要,可是母親卻不理會,說道:等到冬天了再給你做雙布鞋?!拔蚁胍I雙膠鞋?!蔽覍δ赣H說道。在我的記憶中那時候穿上雙膠鞋,好牛逼、好神氣??!
“想買鞋就自己去挖麻芋子賣?!蹦赣H說道。
從那天起,我放學(xué)就去挖麻芋子,因為我想讓同學(xué)們看到我有雙膠鞋。
有月亮的夜晚,我會在月光照耀下去挖麻芋子。弄回來后就開始洗,經(jīng)常弄得眼淚直流,手麻痛到失去知覺。
挖回來時看著還不少,一洗一去皮就感覺少了不少,等到曬干那就少得可憐了。我把曬干的放在一個大碗里,感覺過了很久碗還是沒裝滿。每天都會忍不住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了。母親總是笑著說:你盡管去挖,現(xiàn)在才那么一點呢,不要總是天天看。
在周末不上課的時候,有時候我會幫母親做農(nóng)活,更多的時候還是去挖麻芋子。那長滿莊稼的農(nóng)地里,我就像探險探寶一般,穿梭在玉米地里尋找著。挖到一大顆時,可高興了,就像鞋子擺在了我眼前!有時候我會匍匐前進,好像怕把他們嚇跑了似的,又好像是在埋伏,等他們一出現(xiàn),馬上拿下。慢慢地一顆顆把他們挖出來,內(nèi)心里有一種充實感和滿足感。
看著那個大碗逐漸被裝滿,我可高興了,經(jīng)常會傻傻地笑。那笑容讓人看了既心酸又好笑。那時我經(jīng)常會問母親什么時候趕集?那個麻芋子多少錢一斤?我的那碗有多少斤?每次聽我問完,母親都會笑,笑得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很快夏天過去了,挖麻芋子的時節(jié)也已經(jīng)過去。母親幫我把我挖來的所有麻芋子拿去賣了。后來我就有了我的第一雙膠鞋了!
我不知道那麻芋子賣了多少錢,買鞋花了多少錢,我也沒有去問母親,我只是覺得心里很是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