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雪這日正窩在公主府上逗著貓玩,李芷一大早便去給皇帝請安去了。只剩下棠雪一個人在這宮中與清風(fēng)朗日以及那只肥貓做伴,剛才還在的宮女這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其實棠雪感覺自己身體已經(jīng)大好了,但是許黎安整日不知道繁忙些什么,這會也沒見來接她回去,棠雪幾次旁敲側(cè)擊的跟李芷說想回家了,李芷卻再三盛情挽留,說是宮中沒有玩伴甚是無聊。
棠雪正在院子瞇著眼睛躺著曬太陽,迷迷糊糊感覺眼前有一片陰影遮過來,一睜眼看到一個宮娥一言不發(fā)的定定立在旁邊,雖說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卻也把棠雪嚇了一跳。
大白天的裝什么鬼,棠雪看到是那未央宮的柳兒,捂著胸口緩了口氣。
“我家娘娘請您過去一趟。”那宮女行了個禮,開口道。
這不是差點把她杖責(zé)五十的宮女嗎,純妃身邊的宮女,上回見她還飛揚跋扈,此時卻是安靜端莊了不少。
“不知純妃娘娘有何吩咐?”棠雪起身坐著,卻感覺有點不安,心想不會是上次那五十大板沒有打成,這次專門來補上了吧?
那宮女卻只管賣關(guān)子,說道:“娘娘說您一去便知?!?p> 棠雪望了望周圍,公主府上的人都出去,心想要有什么事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心下暗暗叫苦,一臉忐忑的跟著那宮女出去了。
左拐右拐的終于走到了純妃的寢殿,穿過上回棠雪走進的那片竹林,棠雪這才發(fā)覺這純妃的院落比一般的嬪妃都大許多,院子卻并不奢華,甚至有些簡樸。角落栽了幾株紅梅,此時開得正艷,樹下幾方石桌,石凳,上面刻著棋盤,散落著幾顆棋子,像普通人家的小院落,棠雪這時抬頭看到宮殿正前方的匾額上寫著飛揚的幾個大字,未央宮。
“請小主現(xiàn)在此處候著,容奴婢前去稟告娘娘?!蹦菍m女說道,便轉(zhuǎn)身進里殿去了。
過了一會,那宮女才扶著純妃出來了,披著一身狐裘,她的精神似乎是比上回好了一些,一張驚艷的臉還是有些蒼白,但是眼神卻多了一些光彩。
“民女見過娘娘?!碧难┬卸Y道。
她卻走過來,握住了棠雪的手,將她扶起來,微微一笑說道:“起來吧?!碧难┻@時起身看著她,對上她一雙笑意的眼睛,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可以看到眼尾細(xì)碎的的皺紋,卻又不失雍容。
果真是歲月從不敗美人啊,棠雪心想。
她繼續(xù)笑著說道:“上回是我們未央宮唐突了,這次我們特意備了些好茶,聊表歉意?!?p> 瞧瞧這話說的,多像鴻門宴的開頭啊,戲里可不就是這么演的嗎?感情是覺得五十大板還不夠解氣,這回便是要直接賜毒酒一杯?美人雖美,這心腸卻實屬狠毒了些。
棠雪這么想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答道:“本就是民女誤闖未央宮在先,娘娘這是折煞民女了?!?p> “棠雪姑娘這么說,是看不起我們未央宮了?”
“民女不是這個意思。”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棠雪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純妃對旁邊的宮女給了一個眼神示意,那宮女便進里殿去了。
過了一會,石桌邊上多了一方風(fēng)爐,爐火正旺,上面架著冒著熱氣的紫砂茶壺,桌上正放著幾盞剔透的白瓷茶碗。那宮女見水滾了,拎起茶壺,分別往茶碗里斟了半杯茶,說道:“娘娘,茶煎好了?!?p> 純妃聽了便抬了抬手,對棠雪笑著說道:“請吧?!?p> 棠雪看到兩個人茶碗里到的是同一個茶碗里煎出來的,也就同她一起落下了。這時天氣清朗,二人對坐著,茶杯里的水汽裊裊升起,映著一片竹林,若不是各自心懷怪胎的兩人,倒是一幅唯美的畫卷。
純妃做了個請的手勢,棠雪便捧起茶碗吟了一口,果然茶香撲鼻,甘冽異常。
“此茶名曰松蘿,人人都言這松蘿茶色如梨花,香如豆蕊,飲如嚼雪,不知可還入得了姑娘的口?”純妃說道。
“自然是好茶!”棠雪笑嘆道。
“我也有許久不曾飲茶了,這些個老迂腐的太醫(yī)不許,真是無趣得很。”
“茶本性涼,娘娘當(dāng)以身體為重?!?p> 純妃聽了,牽了下嘴角,笑道:“我這身體倒也是這樣了,卻連臨終前也不能盡興嗎?”
棠雪發(fā)覺這純妃言語間不自覺透著一股英雄氣短,美人遲暮的悲涼,棠雪不禁安慰道:“娘娘自是吉人天相,不必如此悲觀?!?p> “唉......”她放下茶碗,嘆一口氣,兀自的笑了一笑,轉(zhuǎn)而又像要擺脫這些念頭似的,說道:“不說這些了,咱們聊點別的,不知棠雪姑娘芳齡幾何了?”
“今年十七了。”棠雪答道。
“十七......”她沉吟了一會,又笑著說道:“瞧姑娘生的這么美貌,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女兒???”
這是探底還是想說媒?棠雪不明所以,卻也如實答道:“民女是許義許大人的養(yǎng)女?!?p> 她聽了眼睛驟的一緊,指尖的茶碗似乎是抖了一抖,而隨即又恢復(fù)了正常的神情,微笑說道:“原來是許大人家的女兒?!?p> 此時,一個宮女過來,行了李說道:“娘娘,您該到時辰用藥了。”
純妃聽罷,歉意的對棠雪笑道:“你看我這個藥罐子,你稍等一下啊,我去去就來?!闭f完便由那宮女扶著走進里殿去了。
只剩棠雪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院子里,坐著等了一會,純妃還沒有出來,便覺得有些無聊,起身在院子里逛了一逛,這院子也沒什么稀奇的,就是這墻角的幾株梅花看得出來是精心打理過,枝頭的紅梅十分惹人憐愛,幽幽的散發(fā)著一股清香,棠雪聞著這味,無端想起那天和李均景在雪地遇到的情景,他身上的味道和這梅花香甚是相像。
棠雪伸出手撫了一撫這枝頭的花朵,覺得甚是可愛。這時棠雪回頭看到那宮女正端著一個盆子向她這邊走來,棠雪正想迎上去,問問純妃的情況怎么樣了。
卻不想話還沒說出口,眼前的宮女看著她便往她身上一潑,棠雪就被劈頭蓋臉的潑了一盆的水。滿頭滿臉的水順著頭發(fā)往下流,匯成一股股水流滴落在地上,好生狼狽,這水不知道是什么水,卻是溫的,但是朔月的寒風(fēng)一吹,棠雪還是不禁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棠雪被這飛來橫禍給澆懵了,使勁克制住自己才沒有開口罵娘。
卻見那宮女“撲通”一聲跪下了,連聲說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不小心沖撞了姑娘?!?p> 不小心?你當(dāng)我是瞎的嗎?棠雪簡直要氣得鼻子都要歪了,這一主一仆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假惺惺的說請來喝茶賠罪,最后莫名其妙潑你一身的水。
“柳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唐突棠雪姑娘?!蹦羌冨恢裁磿r候立在了門外,柳眉倒豎的怒斥道。
接著看向棠雪時,便換了一副春風(fēng)和煦的面孔,活像川劇的變臉,速度快到令人來不及驚嘆。她笑盈盈走下來拉著棠雪的手,一臉歉意的說道:“實在對不住,沒管好下人,快進來換一身干凈的衣服,外面冷,免得著涼了。”
接著又回頭對跪在地上的柳兒一臉冷漠的說道:“你且在此處跪著給棠雪姑娘賠罪。”
棠雪看著跪在地上的柳兒,又看了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真誠的純妃,竟是猜不透這主仆二人的心思,當(dāng)下也不好發(fā)作,不得已咽下了這一肚子的氣,也隨著純妃拉著往里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