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前行中,西北風(fēng)吹拂來的空氣中隱約的彌漫著一種血腥的氣息。
彭城的大軍不過才走出了一半的距離。
一棵剛剛長了新葉的樹木輕輕的搖曳,那在嫩綠樹葉上的一點水珠,被劇烈顫動的樹葉抖動的滾落。
龍且只感覺后面脖頸處一陣冰涼,他下意識的將手伸到后面摸了一番。
片刻之后,他嗅著空氣中熟悉的血腥氣息,停下馬,轉(zhuǎn)身對著一側(cè)已經(jīng)在快速前進(jìn)的兵卒嘶吼道:“全軍加速,再快一些——”
便在此時,后軍中一個傳令的小將策馬奔了過來,“稟報將軍,城中失火了……”
不等這兵將話落,龍且其實就已經(jīng)看到了后面城池里隱約冒出來的火光。
一簇簇的火焰忽高忽低的升騰,縷縷黑煙彌漫。
就在龍且的注視下,城池中的火焰一瞬間上竄到了新的高度,火勢似乎開始蔓延。
隱約可見,留下守城的那些個兵卒有不少的人在忙碌著提水滅火。
“那個方向……?”
龍且的眉頭一瞬間就皺了起來,“不好,是糧倉!”
一面是已經(jīng)來打,急需要支援的大軍,一面是失火的城池。龍且的心一下子就有些亂了。
雖然周蘭跟一萬步卒在城中守著,可是看那正在蔓延的火勢!龍且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罷了,糧倉里的糧食本就不多。項聲那邊已經(jīng)傳來了消息,征集的糧草已經(jīng)到了城南三十里外的摑邑,最多明日午時,該就能到了。還是去支援項王要緊?!?p> 龍且想著,下一刻只得對傳令兵道:“回城通知周蘭將軍,滅火之后讓他加強防守,切不可疏忽。若是抓到了縱火之人,暫且關(guān)起來?!?p> “諾?!?p> 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小將直揚鞭催馬的離去。
就在龍且大軍一側(cè)不遠(yuǎn)處的田野中,李左車匍匐著身子,胸前抱著本該是蓋在自己頭上的盔甲,口中輕聲嘀咕道:“竟然沒有回頭,好歹也該看看彭城具體是情況才是吧?”
李左車身后的小將更是疑惑的道:“他們就不怕這是我軍的計策,將所有的大軍全部調(diào)離出城,然后我軍趁著城池空虛攻入城內(nèi)?”
“這誰又說的清楚!也許是楚軍自大,認(rèn)為我們短時間內(nèi)攻不下彭城。不管如何,這都不是我們該想的,我等只要設(shè)法拖住了這支大軍,也就全是完成了任務(wù)?!?p> 說罷,李左車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一揮手,“弓弩上箭!射擊之后先看楚軍的反應(yīng)。若是楚軍追來,就一直撤軍,若是楚軍不追,那就接著偷襲?!?p> “放箭——”
那手掌又是一揮,李左車身后還有兩側(cè)的數(shù)千弓弩兵紛紛射出了箭矢。
前行中,龍且的耳朵動了動。憑借那微弱聲音察覺到危險的他,最先躲避。
下一刻,一波并不如何緊密的箭雨在四周散落。數(shù)千的箭矢,最終也不過射殺十多名兵卒,這還是在偷襲的情況下。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楚軍中重輕盾兵卒第一時間站在大軍外圍防護(hù)。
龍且冷冽的目光沖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最終只是回首說了一句:“不過是沿途襲擾的手段,傳令下去,全軍加強戒備,但不可跟兩側(cè)的伏兵糾纏。仍舊以最快的速度跟項王匯合?!?p> 短暫的慌忙之后,整個隊伍又開始了繼續(xù)的前行。
黑夜中,李左車看著幾乎沒有受到影響的龍且大軍,皺著眉頭下令射出了第二波的箭雨。
不過毫無意外的,依舊沒有人搭理他們。
……
項羽發(fā)狂一樣的混戰(zhàn),短暫的停歇之余,那握著霸王戟的手一用力,上面被風(fēng)干的學(xué)渣就好像一層干了的泥土,直接蹦飛了出去。
這個時候,項羽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殺了多少人。他只是覺得,這些漢軍似乎沒完沒了,殺了一波又一波,此時再看去,面前還是一隊隊等著讓他殺的漢軍步卒。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因為只要等到了龍且?guī)诉^來,這場大戰(zhàn)自然就沒有必要這么的累。
眼下雖然漢齊聯(lián)軍的人數(shù)眾多,可一樣沒有占了便宜,甚至死傷遠(yuǎn)在楚軍之上。
“項王,彭城似乎出事了。”
就在項羽伸手擦去嘴角血跡的時候,桓楚又帶著一隊強力的護(hù)衛(wèi)過來,在項羽身邊急切的說了一句。
回過頭,項羽看向彭城的方向,只一眼,他就看清了那城池中升起的火紅。
濃濃的煙霧在彭城的上空彌漫。
“這是怎么回事?”手中的霸王戟重重一頓。
如今彭城失火,項羽便必須考慮一下龍且是否還會以最短的時間趕到,這場拼殺,究竟還要不要繼續(xù)下去。
“還不清楚,末將是在方才派人去問。彭城那邊也還沒有人前來傳遞消息?!被赋鼻械幕氐馈?p> 一聲冷哼,項羽看了看已經(jīng)被自己殺到只能不住顫抖,再沒有膽量敢主動出擊的漢軍兵卒。
“項王,眼下城中情況不明。末將覺得,先撤軍為好!”
“此時撤軍,只怕會讓漢軍覺得自己長本事了吧!”項羽將拳頭握的直響,可在不清楚彭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也無法再繼續(xù)打下去了。
“項王——”桓楚該是以為項羽想要繼續(xù)打,趕忙央求般的拱手。
“本王知道,不過,就是有些不甘心罷了。怎么說也是引得漢王跟齊王正面交戰(zhàn)了,現(xiàn)場撤離,恐怕一時半會再難以找到時機?!?p> 悠悠的一聲輕嘆,項羽看了看鐘離昧那邊的戰(zhàn)場,這才接著道:“罷了,你在此指揮大軍,本王得去救季布出來才行。等看到還活著的騎兵沖出來之后,你便下令收兵,撤軍回彭城?!?p> “諾。”
……
漢齊聯(lián)軍的高臺上。
劉邦在此時才注意到彭城方向的異常,只欣喜的滿臉微笑:“難怪齊王臨危不亂,卻不知,還有這么一招。原來齊王早就令人混入了彭城內(nèi)。”
韓信則不喜不悲,依舊是平平淡淡的樣子:“前些時日本王得知霸王在彭城試行土地的改制,趁著百姓進(jìn)進(jìn)出出,也就讓人僥幸混了進(jìn)去。不過這并沒有什么,根據(jù)白日制定的計劃,此時被燒的應(yīng)該是楚軍的糧倉?!?p> “那豈不是說,即便眼下的戰(zhàn)況不利,沒能將城外的這些楚軍留住,霸王撤回了彭城也是面對沒有糧草的困境?”
說道這,劉邦似乎忘記了夜里的寒冷,抖了抖自己肩頭的白絨,劉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好,當(dāng)真是好計策,難怪齊王你此番竟然主張這種以多換少的進(jìn)攻。彭城中沒了糧草,楚軍在接下來的征戰(zhàn)中……本王倒是要看看了,他們還如何表現(xiàn)出這般強大的戰(zhàn)力?!?p> 話落,只是一個勁的哈哈大笑。
在劉邦身后的彭越卻是僅僅的蹙著眉頭,心中暗自想著,‘這韓信竟然隱瞞的如此之深!派人潛入彭城的事情,連漢王都瞞著了?!’
一雙冰冷的手,不自然的縮緊衣袖握緊了。
……
穿越交戰(zhàn)之地最混亂的區(qū)域,項羽終于根據(jù)旌旗的位置來到了鐘離昧的身邊。
看著沖自己咬牙沖過來的漢軍小將,鐘離昧冷冷的一笑,也拔劍迎了上去。
下一刻,占滿了血跡的戟刃突然從鐘離昧的身旁搶先伸出,正中那漢軍小將的胸膛。
“彭城出事了,情況暫時不明,不過還是先撤軍的好?!表椨鹂粗荒樸露溺婋x昧,急切的吩咐道:“去將白日里從城中帶出的那些兵將尋來?!?p> “他們都在那邊,并沒有散開,項王是想?”
“從這里打開一個缺口,讓季布帶領(lǐng)殘余騎兵沖出來。之后,撤軍?!?p> 聽到撤軍,鐘離昧在一陣的臉色變幻,看了眼彭城上當(dāng)?shù)臒熿F之后,這才應(yīng)諾而去。
很快,一支數(shù)百人的強力戰(zhàn)隊就被鐘離昧帶到了項羽的身邊。
選了距離季布距離最近的點,項羽帶著一眾將領(lǐng)直接一頓猛沖,強大力量的集結(jié),不一會就在密集的漢齊聯(lián)軍中沖出了一片空缺。
只不過少了這些兵將強力壓制的另外一邊,漢齊聯(lián)軍的壓力相對減少,也適當(dāng)?shù)膲荷蟻硪恍?。這不得不使鐘離昧帶人前去阻擋。
在齊軍舍命的包圍中,季布身邊僅僅剩下了千余騎,即便是季布自己也是多處受傷,只不過傷的都不重,可以支撐著繼續(xù)戰(zhàn)斗罷了。
缺口打開的瞬間,不用項羽說什么,這個苦苦支撐了好一會的殘余騎兵就已經(jīng)集體撤離。
樊噲見即將到手的戰(zhàn)果又被人救了出去。憤怒之下親自帶著大軍朝著項羽等人打開的缺口壓了上去。
明顯感覺到壓力的同時,項羽找準(zhǔn)了時機出現(xiàn)在了樊噲的身旁。只奮力一擊,樊噲整個人就從馬背上飛了出去。猝不及防之下,那身軀直接砸在另外一邊舉著旌旗的旗令兵身上,旌旗在一瞬間脫手,旗令兵也被壓倒在地。
樊噲的眼睛不甘的睜開,伴隨著胸口的一陣抽搐,那睜開的眼睛卻是再也無法閉合。
……
距離戰(zhàn)場不過十多里的距離,龍且的大軍卻是一再遭受襲擊,速度一度遭受拖延。
起初,李左車不過是以數(shù)千的小隊襲擊,可確定了龍且看都不會看一眼之后,也就將八萬步卒分成兩部分,在龍且大軍的必經(jīng)之地伏擊。
雖然最終造成的傷亡不大,不過這種襲擾也讓龍且煩惱不已。一度有一種追著這些煩人的家伙劈砍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