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逝,白蘅蕪有些坐不住了,卻不知另一端,花月樓內(nèi)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雙音一路過關(guān)斬將,撒了不少銀票,闖入了后堂,一開門卻看見玉衡于堂內(nèi)長凳上玉體橫陳,手腳被捆定于凳下,兩側(cè)站有四人手持細(xì)鞭,狠狠抽去,那鞭子該是特質(zhì)的,即使疼痛不止,卻只能在肌膚上留下淺淺的紅痕,令人乍舌的是,懸梁之上,放置了一排十根紅燭,未有托盤,每一滴滾燙的蠟油都不偏不倚的落在玉衡裸?露的肌膚上……
雙音看了一眼,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鴇兇狠的目光轉(zhuǎn)到雙音身上,陰陽怪氣道:“你是什么東西?后堂也敢進(jìn)來!”
雙音嘴角扯出一絲冷笑道:“這個人我們家夫人要了,贖身。”
“贖身?”老鴇眼睛亮起來,貪婪打量著雙音說道,“這可是個雛兒,值錢得很,他可是簽的死契,按照規(guī)矩,死契沒有一萬兩,是不可能從我花月樓出去的?!?p> “一萬兩?”雙音輕蔑一笑,“真不巧,本姑娘不多不少,剛剛一萬兩,現(xiàn)在我就要帶人走?!?p> 一萬兩銀票從雙音背后的口袋里掏出,雪花似的散落在地,看著所有人彎腰,撿錢撿的樂開了花,雙音鄙夷走過,給玉衡松綁,披上了一件衣服。
沒人攔著,雙音帶著玉衡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玉衡一路低著頭,身上還是火辣辣的疼,但是比起眼前的迷茫,他顯然更是手足無措。
行至桃夭客棧前,雙音回頭說道:“隨我進(jìn)去吧?!?p> 玉衡點(diǎn)頭,不進(jìn)去還能進(jìn)哪去呢?
上了二層雅間,雙音叩門,白煜一個箭步跑過去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那有幾分冷媚的少年,此刻低眉順眼,躲藏于雙音身后。
“還真是個絕色,”白煜喃喃自語,一面拽了玉衡進(jìn)來說道,“別怕別怕啊,我們不是壞人。”
白蘅蕪默默翻翻白眼,過來看了看玉衡,淡淡一笑:“又見面了?!?p> 玉衡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恍然抬頭,這才認(rèn)出是昨夜之人,忙要跪下,卻被白蘅蕪攔住說道:“也是我有愧于你,不知道花月樓的規(guī)矩,讓你受苦了吧?”
玉衡趕忙搖頭道:“都是家常便飯,沒什么的…小姐不必掛在心上…”
白煜在一旁笑道:“這還叫小姐呢?該叫夫人……”
“去一邊去!”白蘅蕪剜了白煜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居亦龍在一旁默默拎著白煜的耳朵后退一步。
玉衡有些迷茫的看了看白蘅蕪身后四名俊俏男子,又看了看白蘅蕪。
“你別搭理他,他這里不太對,”白蘅蕪指了指腦子笑著,又說道,“如今你是自由身,可想了要去哪?可有投奔的目的?亦或是容身之所?”
玉衡茫然搖搖頭,他孑然一身,才藝又并非那么出眾,普天之下,又有何處容身?
白蘅蕪看他搖頭,又想起了昨夜的話,頗有些感嘆道:“你昨夜說曾與舒長史家的小少爺有一面之緣,他又是個善人,是否也是個棲身之所?”
白煜悄悄看了看居亦龍,眼神分明是疑惑的。
白煜:怎么覺得氣氛不對?不應(yīng)該待在身邊么?
居亦龍:你懂什么?除了風(fēng)花雪月你腦子里就沒有別的了!
白蘅蕪未曾察覺身后二人的神情,只聽玉衡說道:“舒家顯赫,玉衡自覺身份卑微,不敢去叨擾小少爺,況且,舒家……”
白蘅蕪卻挑了挑眉說道:“舒家怎么了………”
“白夫人?!?p> 有人敲門,是紀(jì)華的聲音。
“進(jìn)來吧?!?p> 白蘅蕪端坐,紀(jì)華進(jìn)來說道:“夫人,找到幕后主使了?!?p> 白蘅蕪冷笑道:“可是都史府李家?”
紀(jì)華一愣,隨即說道:“夫人聰慧,就是都史府李家,李大人借江林周轉(zhuǎn)青樓伎館,低價甚至無價搶奪拐帶少男少女,換取賓客高昂出價,這幾年,她可是撈了不少,少說也有數(shù)百萬兩,是位會做生意的?!?p> “生意做的是好,”白蘅蕪冷聲道,“人做的差了些,下去再搜一搜,有了確實(shí)證據(jù),你就按規(guī)矩辦吧?!?p> 紀(jì)華點(diǎn)頭說道:“是,夫人,只是處置都史府,難免驚動舒長史,到時候,夫人的意思是……”
白蘅蕪淺淺一笑:“我可不摻合你們的事,堂堂吏部典史令,下訪洲郡合情合理,不必牽扯到別人?!?p> 此話一出,紀(jì)華便明白了,行了一禮便抽身退去。
門關(guān)上,白蘅蕪忽然又想起來前話,偏頭問玉衡道:“你剛才說舒家怎么了?”
玉衡本來不甚了解舒家內(nèi)情,剛剛聽了白蘅蕪與紀(jì)華的對話,隱約覺得眼前人并非普通達(dá)官貴人,說話更是小心了幾分,此刻低著頭回道:“夫人,玉衡不了解舒家,只是小少爺性情內(nèi)斂,出身又不大好,在舒家生存頗為艱難,玉衡不愿給小少爺徒增事端………”
出身不大好?大概是嫡庶之別吧。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深宅大院,自然更有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白蘅蕪也不便多問,略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你孤身一人,也無別處可去,可否愿意跟著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玉衡身上,此刻,白蘅蕪的話如秋風(fēng)掠過江河波濤,卷過每個人心里。
天君此話何意?
是跟在身邊伺候?還是……入宮封賞?
四個人面面相覷。
白蘅蕪顯然察覺到身旁四個人的心思,便微微看了看雙音,雙音領(lǐng)會,便對玉衡說道:“你不用疑慮,你眼前這位夫人,正是蓬萊天君,此次微服私訪至霖洲,也是機(jī)緣巧合與你相識,你若愿意跟隨,入了后宮,富貴榮華便應(yīng)有盡有,所以你不必?fù)?dān)憂?!?p> 聽著雙音的話,玉衡震驚的看向白蘅蕪,竟一時說不出話來,更是迷茫無措,屋內(nèi)寂靜無聲,盡是玉衡的砰砰心跳。
白蘅蕪倒也不急,只聽玉衡思量許久,頗為感觸的抬頭說道:“玉衡身份低賤不得光,此生能得遇天君,是玉衡幾百輩子修來的福分,玉衡不敢有任何癡心妄想,這一生所求也不過是個安穩(wěn)日子,天君后宮皆是才貌雙全之人,玉衡遠(yuǎn)不能及,求天君垂憐,讓玉衡跟在天君身側(cè)伺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白蘅蕪頗有些意外,淡淡一笑:“你是個聰慧的,我也愿意留你,既然你不高攀,留在我也好,這段時間你也隨他們叫我夫人就好,諸多事情,雙音會告知你的?!?p> 玉衡點(diǎn)頭,雙音在一旁便說道:“這倒是皆大歡喜了,夫人也該用午膳了,雙音臨走還吩咐他們廚房做了夫人愛吃的魚片?!?p> 白蘅蕪笑了笑:“說起吃,我倒是想念碧落的手藝了。”
提起碧落,雙音的心忽而一沉,隨即便轉(zhuǎn)身帶了玉衡出去,瞧瞧午膳做好了沒有。
午后,白蘅蕪有些困意,昨晚沒怎么睡好,要補(bǔ)個午覺,雙音也不愿出去逛逛湊熱鬧,兩個人便干脆歇在了客棧,倒是白煜閑不住,陸成勛和花昱塵要去茶樓聽?wèi)?,而白煜在宮里聽?wèi)蚵牭糜行┒嗔?,想換個地方逛逛,便好說歹說拉了居亦龍,又拉上玉衡,一同上了街。
說起玉衡,還是居亦龍執(zhí)意要帶上的,畢竟是當(dāng)?shù)氐娜?,去哪里也熟悉一些,否則憑他一己之力,很難控制住白煜。
街上有絕色男子并肩,引來不少目光灼灼,玉衡看慣了這樣的打量,居亦龍與白煜倒是有些不舒服。
“這條街的盡頭是柳河,河畔左右,午后常有些江湖人士,變賣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兒,看著倒還有趣?!?p> 玉衡一面走著,一面說道,白煜聽了,頓時來了興致,拉著居亦龍說道:“龍兄,我可沒見過什么江湖物件兒,走,我們?nèi)タ纯?。?p> 居亦龍被白煜拉著,無奈囑咐說道:“集市人多手雜,你可別亂跑!”
然而白煜只是滿口應(yīng)答,至于片刻后,柳河集市人滿為患,居亦龍一回頭,人就沒了影。
就不該信他的邪!
居亦龍憤憤然,玉衡在身邊問道:“主子,白主子一個人沒事么?”
居亦龍心里不踏實(shí)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子墨不是不知分寸的,不過,你我分頭去看看吧。”
玉衡點(diǎn)頭,他也是有些擔(dān)憂,這里江湖人士眾多,實(shí)在是不必引起多余的麻煩。
可另一頭,白煜如飛出牢籠的小鳥,蹦蹦噠噠在柳河左右溜達(dá),兩下都是小攤,擺的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大到什么彎彎曲曲的刀啊,帶刺勾的鞭子啊,金鑲玉的異域彎刀啊,小到罕見的玻璃罐子啊,蛇身獅頭的白玉杯啊等等……
白煜走馬觀花一圈,好玩是好玩,就是沒什么可買的。
隨手折了根草,沒什么正經(jīng)的一叼,又溜一圈。
有人叫賣貓眼石,引來不少人圍觀,白煜也湊上去,推搡之間,白煜的腳忽然被人重重一砸,頓時身邊所有人都倒退開來,似乎以白煜為軸,圓圓的圍成一個圈。
白煜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褲腿被人用力一拉,有蒼老且扭曲的聲音在底下喊道:“你這小伙子沒長眼睛么!走路都看不到人么?老娘都快七十的人了,這腰也扭了,跨也傷了,你可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