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禍水東引

　　接連兩日，霍清然醒過幾次，期間多處于昏睡狀態(tài)。

　　蕭晗不能來監(jiān)獄里照顧她，皇后也不準(zhǔn)太醫(yī)再過來診治，加之監(jiān)獄里陰暗潮濕，實(shí)是不適合養(yǎng)傷，兩日之后，她身上的傷比之前反而更加惡化，發(fā)起了高燒，整個人恍恍惚惚，不知年月。

　　蕭玧來看她的時候，恰巧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狀態(tài)，只是身子太弱，躺在牢里幾乎不能動彈。

　　“晗兒那丫頭托我來照看你，沒想到樂清這么沒輕重，竟將你傷得這樣重?！笔挮j看著重傷的霍清然也有些不忍，從前多么有趣又鮮活的姑娘，眼下卻只剩一口氣吊著，委實(shí)讓人心痛。

　　霍清然躺在雜草鋪就的床上，臉色一改前兩日的蒼白，紅潤了不少，只是這紅潤卻像是著火似的，紅得不正常。

　　“替我謝謝她?！被羟迦挥袣鉄o力地對蕭玧說。

　　蕭玧伸手探了探霍清然額頭，燙得驚人，心道不好，渾身是傷，又燒得這般厲害，再這樣下去怕是不成了，想了想，遂吩咐身邊的太監(jiān)：“呈夙，把東西拿出來?！?p>　　呈夙小心翼翼地托起一只精致的四方錦盒，打開，里面一顆小小的墨色藥丸，在昏暗的燭光下泛著暗沉的色彩。

　　“這是今日晌午七哥送我的一粒還魂丹，說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我估摸著就算沒這么神奇的效果，保你一刻性命應(yīng)當(dāng)是足夠了，你快把它服下。”蕭玧對霍清然說完，轉(zhuǎn)身又命呈夙打水來喂霍清然服下。

　　呈夙看起來十二三歲的樣子，此時聽蕭玧這樣說，噘著嘴一臉不舍地說道：“王爺，這可是晉王將將才送您的，普天之下總共沒有幾丸，您就這么給她啦！”

　　蕭玧拍了他腦袋一下，道：“讓你去你就去，你家王爺是這么小氣的人嗎？會舍不得小小一粒藥丸？”

　　“是是是，王爺您最是大方了。”呈夙揉揉腦袋，雖有些心疼這難得的藥丸，但也老老實(shí)實(shí)去端了碗熱水來。

　　呈夙幫著霍清然服下藥，霍清然費(fèi)力張嘴，緩緩道了一聲謝。

　　“你要謝還是謝謝七哥吧，若不是他正巧把這藥送與了我，我也拿不出來，算是借花獻(xiàn)佛吧，你可千萬不能死啊，我還等著你給我做好吃的呢，這次欠我這么大個人情，不能再拒絕我了吧?！笔挮j笑嘻嘻地說道。

　　霍清然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微弱地道：“恐怕……我想還你這個人情也還不了了，這次事情這么大……估摸著我是出不去了，你的這粒還魂丹，怕是要……白白浪費(fèi)了去。我看你還是……早些離去吧，免得遭了牽連?！?p>　　蕭玧搖搖頭：“此事你別擔(dān)心，我聽說這案子已經(jīng)查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還你清白，你也很快就可以出去了?！?p>　　“已經(jīng)查出真兇了？”霍清然面露疑惑地問道。

　　蕭玧道：“約摸是，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你出去你就知道了，此次我也是悄悄來的，不能久留，你且好好休息，勿再多說話?！?p>　　*******************

　　未時一刻，晉王與上在御花園弈棋，不料晉王突發(fā)舊疾，吐血暈倒，上深感悲痛，一面將晉王送回清思殿，一面召集眾位太醫(yī)全力救治，最后終于險之又險地將晉王性命由鬼門關(guān)搶回，起居舍人趕緊在起居注上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史官們也紛紛提筆贊頌，以彰今上愛重手足之心。

　　蕭玚和太醫(yī)們都退去了，方才還熱鬧嘈雜的清思殿很快就清凈下來。

　　與往常的清思殿別無二致。

　　唯蕭玴還躺在床榻上，氣息微弱，臉色慘白無一絲血色，乍一看甚至?xí)屓艘詾檫@是個死人。

　　封陌守在床前，看著奄奄一息的蕭玴，竟忍不住流下淚來。

　　封陌身長八尺，生得是人高馬大，又常年習(xí)武，雖不是虎背熊腰，倒也龍精虎猛，這一流淚，與他的外形形成鮮明反差。

　　蕭玴微微咳嗽兩聲，悠悠轉(zhuǎn)醒。

　　封陌見狀，趕緊伸手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欣喜地湊近說道：“王爺，您醒了？”

　　蕭玴注意到封陌臉上的淚痕，勉力牽起嘴角笑了笑，聲音微弱無力：“你都多大了，還哭？”

　　封陌表情凝了凝，漏出些許尷尬。

　　“王爺，您渴了吧？屬下去給你倒杯茶潤潤嗓子?！?p>　　說完便一陣風(fēng)似的沖到桌邊倒了一杯茶，用手貼著茶杯外側(cè)試了試溫度，然后又再抹了一遍淚痕，才轉(zhuǎn)身將茶送到蕭玴床邊。

　　“別哭了，我沒事。”蕭玴安慰他道。

　　蕭玴這話一出，配合著他跟死人沒什么差別的蒼白臉色，封陌剛壓下去的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

　　“王爺，您何必對自己如此心狠，將自己弄成這樣子，險些都沒命了！”封陌極力忍住眼淚，忍得鼻子酸痛得緊。

　　蕭玴說道：“我若不對自己下此狠手，蕭玴會放過我嗎？他已經(jīng)懷疑上我了，若非我警惕，提前服下藥，恐怕多年來的籌謀，危矣?！?p>　　“那也不必下這么重的手吧，您差點(diǎn)就真的死了您知道嗎？”封陌哭喪著臉說道。

　　蕭玴說道：“我有分寸，不會有事的。行了，都快二十歲的大男人了，還哭，像什么樣子？”

　　蕭玴的話讓封陌臊得臉通紅。

　　“還愣著干什么？你家王爺醒了這么久連口水還沒喝上。”

　　封陌聞言，趕緊一手扶起蕭玴，一手將手中茶水喂到蕭玴唇邊。

　　封陌一個武人，何曾做過這等細(xì)致的事，自然是笨手笨腳，顧上不顧下，顧左不顧右，將茶水灑了不少到蕭玴脖子和胸口，蕭玴胸前衣襟濕了一小片。

　　封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趕緊說道：“王爺，屬下這就叫侍女進(jìn)來，屬下手腳太笨，做不來這些細(xì)活兒，反而讓王爺受罪了。”

　　蕭玴擺擺手，說道：“不必了，你先別走，本王有事要交代給你?！?p>　　封陌將茶杯放下，跪在床側(cè)，說道：“王爺您吩咐。”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放在蕭玚身邊的暗子，棄了，不要再有任何聯(lián)系?！?p>　　封陌急了：“王爺，那可是我們花了這么多年才安插進(jìn)去的……”

　　蕭玴淡淡說道：“已經(jīng)都是廢棋了，再聯(lián)系只會暴露我們。”

　　封陌強(qiáng)忍著心疼，說道：“是！”

　　天知道為了在蕭玚身邊安插眼線蕭玴費(fèi)了多大力氣，眼下就這么廢了，封陌能不心疼嗎？

　　“其他各方的聯(lián)系也都暫時中斷，消息先匯集到清越坊，近段日子我都不出宮，若有緊急事宜，讓啞七暫代本王處理。”蕭玴說得有些累了，頓了頓才接著說道：“讓我們鎮(zhèn)北軍的人注意，這次蕭玚打消了對我的懷疑，勢必會懷疑褚徵，朝局和軍部恐怕很快就有變化，替褚徵準(zhǔn)備些禮物，讓我們的人假扮褚徵的人，留下一些和林繪錦聯(lián)系的蛛絲馬跡，這次的火必須要燒到他身上?！?p>　　“那林繪錦那邊需不需要做些什么？”封陌問道。

　　蕭玴說道：“不必，不要讓她知道任何事，從今以后不要再跟這個人有任何聯(lián)系。”

　　雖然蕭玴肯定蕭玚即使懷疑林繪錦是丞相的人也絕不會殺她，但是，霍清然想讓她置身事外，眼下他已經(jīng)將手伸得離林繪錦太近，不能再進(jìn)行下去了。

　　“屬下明白！”

　　“不要耽擱，立刻去辦?！?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