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然愣了愣,有些尷尬地收回匕首,輕輕咳嗽兩聲,說道:“太子還是快吃吧,吃完了我們還要趕路呢,順著這條河走,應(yīng)該很快就能找到人家了?!?p> 赫連昀見她并不想說,便也不再追問,說道:“能不能找到人家不一定,遇到剛貓完冬出來喝水的熊瞎子到時極有可能?!?p> 這里還沒有一點有人來過的痕跡,想必也不會有人住在這么深山里,確實很難遇到人。
霍清然道:“熊來了更好,正好我好久沒吃過熊肉了?!?p> “熊肉可不好吃,又老又硬,不過熊掌口感尚可?!焙者B昀道。
霍清然道:“趕快吃你的金雕肉吧,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
關(guān)鍵現(xiàn)在還沒熊肉吃他就挑上了,誰給這家伙的自信?
“你不是要殺熊嗎?昀等秦特使殺?!焙者B昀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等真有熊來了,你看我殺是不殺!”
“那昀就等著吃熊掌了?!?p> 不過赫連昀倒讓霍清然想起了一點,這深山野林的,猛獸應(yīng)當不少,應(yīng)當注意些。
二人吃完了金雕肉,熄滅了火堆,就開始沿著河流邊趕路。
霍清然割了些金雕肉用葉子包好帶走,萬一路上找不到吃的,還可以應(yīng)應(yīng)急
夜晚,山林里確實不安全,霍清然找了些藤條,把赫連昀背到樹上去,讓他坐在樹上,用藤條把他纏繞在樹干上,以免夜里睡著了掉下來,霍清然也在另一棵樹上如法炮制,自己也用藤條綁在樹上睡覺。
一夜無話,耳邊只有各種野獸的嚎叫聲,蟲鳴鳥叫聲,和風刮過森林,樹葉不斷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下暴雨。
霍清然夜里斷斷續(xù)續(xù)醒了多次,這樣子睡覺委實是不舒服,赫連昀又傷得那般重,想必絕不會好過。
只是夜里沒聽到他傳來什么聲音,想必這點痛苦對他這種有神仙一樣的忍耐力的人應(yīng)當不在話下。
第二日清晨,霍清然醒來,解開了藤條之后從樹枝上一躍而下,來到赫連昀所在的那棵樹下,看到枝葉繁茂的大樹枝葉掩映之間的身影,靜靜地倚靠著樹干,沒有動靜。
“喂,你醒了沒有?”霍清然喊了一聲。
樹上沒有回應(yīng)。
“喂,別睡了?!?p> 樹上依舊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不對勁,霍清然蹙眉,身手矯健地攀上樹,來到赫連昀身邊,一看赫連昀半瞇著眼睛,腦袋無力地枕著樹干,臉上還有些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暈乎乎的。
霍清然伸手探了探赫連昀額頭的溫度,熱得像著了火似的。
他竟然發(fā)了熱??!難道是傷口惡化了?
霍清然收回手,解開赫連昀身上的藤條,抱著他跳下樹,讓他坐下倚靠著樹干,檢查了一下他背上和腰上的傷口。
腰上的傷沒什么大問題,但背上的箭傷卻已經(jīng)化膿,霍清然手不小心碰到,便流出些黃色的膿血。
這樣的情況,恐怕不妙,若是不趕緊找大夫醫(yī)治,恐怕會死。
可是這深山野林的哪來的大夫?
若是要等他們走出去,恐怕赫連昀孟婆湯都干了三大碗了。
這種傷口霍清然見軍醫(yī)治過很多次,大概知道該怎么做,只有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赫連昀,你這條命現(xiàn)在是真的在我手心里了。
霍清然安置好赫連昀,起身離開,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塊布條,用河水洗凈,然后去四周又找了很多草藥回來,包括她昨日不敢確定的草藥。
回來之后霍清然立刻生火,將匕首在火堆上來回燒灼,聽軍醫(yī)說這樣處理過的刀再割腐肉士兵的存活率大大提高。
解開赫連昀背后包扎的布條,霍清然道:“會很疼的,你忍著點?!?p> 說完便去割傷口周圍的腐肉,刀刃入肉,膿水都冒了出來,霍清然動作極快,因為她知道動作越慢,赫連昀受的痛苦就越大。
赫連昀似乎疼得有些清醒了,霍清然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戰(zhàn)栗,背上一下子便冒出一層冷汗。
霍清然將他傷口周圍的腐肉清除干凈,然后將準備好的草藥敷在傷口上,最后用烤干了的布條將傷口包裹起來。
處理好了之后,赫連昀又再次昏睡了過去,霍清然再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是一如既往地燙。
他背上有傷不能躺著,霍清然還是讓他靠著樹干休息,但這次,赫連昀似乎真的到了極點,連靠著樹也坐不住了,霍清然一松手他便歪倒。
嘗試了幾次之后霍清然放棄了,自己靠樹坐下,將赫連昀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肩背處的傷口懸空。
過了許久,霍清然腿都麻了,她輕輕將赫連昀的腦袋抬起,活動了一下腿,又重新讓他枕著。
“母后……”赫連昀突然喚道,聲音帶著沙啞。
霍清然低頭看著他,赫連昀鳳眼半睜著看著她,恍恍惚惚地半醒未醒,但他緊緊皺著的眉頭和含煙的眸子,充滿了憂傷。
母后?是大涼的先皇后魏皇后?都已經(jīng)薨了十多年了。
看來他真是燒糊涂了,竟將她當做他的母后了。
“別等了,父皇不會來了?!焙者B昀啞著嗓子說道。
聽說當年魏皇后在生下赫連莞后不到一年就病逝了,當年她經(jīng)常等著涼皇嗎?
自古帝王多薄情,那個不是三宮六院,多少女子從天黑等到天亮,從烏絲等到白發(fā),連堂堂一國皇后也不例外。
“母后……”赫連昀顫巍巍地伸手想去觸碰霍清然的臉。
霍清然抬手想將他的手拂開,赫連昀卻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握著她的手緩緩擱在自己臉上。
他的臉依舊燙得驚人。
霍清然想要抽手,不料赫連昀卻攥得極緊,連她一時也抽不出來。
“我可不是你母后?!被羟迦徽f道。
“母后,看看昀兒好不好?昀兒這次功課又得了第一。”赫連昀腦子糊里糊涂的,完全不知道霍清然在說什么。
霍清然敗下陣來,語氣溫柔帶著哄勸地說道:“好好好,我這就看?!?p> 赫連昀眉頭散開了,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先松開手好不好,不如我沒法看吶?!被羟迦焕^續(xù)循循善誘。
赫連昀搖搖頭,說道:“不松,昀兒松了母后就走了?!?p> “放心,我不會走的。”
赫連昀仍是搖頭:“昀兒好想母后?!?p> “我也想你呀,你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不要,昀兒一睡著母后又要走了?!焙者B昀似乎有些著急。
霍清然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說道:“我不會走的,你睡吧,睡醒了我還在這兒。”
赫連昀心滿意足地笑了,閉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迷。
霍清然再次抽手,發(fā)現(xiàn)竟然還是抽不出來。
這家伙究竟是真暈還是假暈?
手上的溫度告訴她,是真暈了。
看來這個大涼太子有個不怎么快樂的童年,大概是有一個常年不去看他們的父皇和一個一心等著丈夫而忽略了兒女的母親吧。
霍清然試了好幾次都抽不出手,索性也就作罷,任由他攥著,反正他現(xiàn)在是個重病號,能不能活還是個問題,姑且先將就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