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敞開的大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那人似乎走的很慢,至少,他到現(xiàn)在還未看見有人的身影從那霧靄中出現(xiàn)。
不過,倒是人為至,她的聲音先傳了來。
她說,“沒有人,可以探我的過去。和尚,可是吃了苦頭了?”
穆卿忱看著那抹白影漸漸走近,明明這么小的一人,卻散發(fā)著,君臨天下的氣勢,而她說,她的過去無法探,而吃了苦頭......原來如此,那陣法應(yīng)當(dāng)是被這臭和尚注了力,若是陣法被破,筑陣者會受到感應(yīng),但那股內(nèi)力應(yīng)該是留在陣法中的,又怎么會傷著這和尚呢?
穆卿忱看了過去,看見她的走近,而她的身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體態(tài)黝黑,黑到發(fā)亮的刀。她白皙素手旁的幾圈紅繩,像極了滯留在刀鞘上,還未干的血。他記得,那和尚跟他說,不可現(xiàn),不可言。所以,他閉了閉眼,手上捻動著那案幾上的茶盞,半晌,聽到外頭的動靜才緩緩張看眼。
江九霄刀已回鞘,握于左手,她呼出一口氣,與此同時,探了探四周,發(fā)現(xiàn)并無他人,可她卻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著他們這里,或者更準(zhǔn)確的說,那人一直在看著她。
“阿彌陀佛,施主莫要怪罪,橋上陣法會喚醒世人心中的七情六欲,若施主被滯留在回憶中,那將永不前置?!?p> “......”江九霄瞇起了眼,緩緩走近那和尚,便聽著他不住道——
“世間唯一不變的事,便是時時都在變。”
“如此,一切,吾亦可遷?!?p>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順其自然,心安快樂?!?p> “萬事皆去,何其自然。不聞不問,來則安之,亦非吾愿?”雖然她的話還是平靜,但確實可以感覺到那人,并不如她的聲音一般毫無波瀾。
“期與待,得與失,何必執(zhí)著?眼望當(dāng)下。庸庸碌碌,渾渾噩噩。一念放下,萬般自在?!鄙说穆曇暨€是一般空靈,聲聲禪音撫慰人心,卻被江九霄居制度外。
“......”江九霄沒有接話了,放下?她若是能放下,還說什么,屆時,便也是她塵歸土之時。她腳步一頓,面具下的暗紅微垂,聲音極輕,“唯之落葉歸根?!?p> 這下,換那僧人噤聲了,他未曾想,這施主竟求的是這般結(jié)果。
他手中轉(zhuǎn)動著念珠,抬起他一直閉著的眼睛。
穆卿忱坐在后面,倒算是讓他如坐針氈,他站了起來,步至那屏風(fēng)后,指望近些,再近些。他非是不懂這些門門道道的話,而是,他活得自在,不喜被這些條條框框,給拘束。他的唯之,不過隨心所欲罷了。可她的,落葉歸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雖不明二人對話的深層含義,但,萬事皆去?執(zhí)著?一念?小丫頭的過去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能感覺到的,是這遠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反正絕不是野丫頭幾個字可以道出的。
他這般看去,只發(fā)現(xiàn)她似乎微微一頓,還有那臭和尚亮堂的禿瓢。
江九霄看到他忽地睜開了眼,微微挑起了眉,倒是沒有再往走,停在與他僅剩三步的距離。
僧人笑了一下,轉(zhuǎn)著念珠道,“不知施主可愿將這鬼面取下?”
江九霄聞言微微一愣,心道,不愧是佛家,倒是知道她喜歡來哪一套。他若是問的可否將其取下,她估計根本不會再愿和他多說一句,也不會再多聽一句了。
面具下的唇角揚起,“取如何,不取又如何?”
“皆是施主意愿。”僧人眼底清澈,直直的看著她,卻忽地讓她皺起眉頭,這眼中究竟是誰在看她?江九霄不做聲,心道,僧人視線后的那雙眼睛,是誰的?
她瞇了瞇眼,幾不可察的輕笑一聲,右手緩緩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