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心有余悸,癱坐在辦公椅上。座位上,尚且留著神秘男子的余溫。柳逸琢磨著,既然這人是有體溫的,那么就一定不是鬼魂。
不過,這人也太怪異了點!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排風(fēng)口。排風(fēng)口雖不大,卻也能勉強(qiáng)通過一個人。他浪跡江湖多年,什么魑魅魍魎沒見過?不過,如果那人是從排風(fēng)口出去的,這動作也忒快了點吧!而且,他又是怎么爬上去的?
柳逸又看了看辦公桌,上面并沒有腳印啥的。
他不禁有些后怕,這樣的能人,確實沒見過。
他心神不寧,不覺有些頭暈,接著便昏昏欲睡起來。
朦朧中,他到了一個新世界。
藍(lán)天、白云、綠水、青山……雖是飄著鵝毛大雪,卻感覺不到寒冷,地上也沒有積雪,一派生機(jī)盎然。
眼前,是一處風(fēng)景絕美的瀑布,潺潺的流水敲打著峭壁。周遭,怪異的藤蔓密布,藤蔓的葉子卻像垂柳般拖得老長,葉子的尖部,長著些許翠綠色的花朵。
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端端地站在瀑布前一塊濕滑的巨石上。她一頭飄逸的長發(fā),上身薄薄的紗衣使得紅色的抹胸若隱若現(xiàn),下著一條同樣是紗質(zhì)的長裙。這一襲紗帳均是帶著些許嫩綠。
少女“哈哈”笑著,那聲音猶如風(fēng)鈴一般清脆。而后,便跳下巨石,跑向柳逸。
跑動帶來的風(fēng)飄零著她的紗裙。
她跑至柳逸跟前,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漫步輕舞。她直勾勾地盯著柳逸,縷縷陽光穿過密集的大雪,照射過來,照在她若虛若幻的臉龐上,這張臉,卻是精致。雪花飄落在她的玉肌之上,轉(zhuǎn)瞬即化作滴滴剔透的水珠……
柳逸感覺自己的魂魄都快要被這虛緲的感覺給勾走。
“咚咚咚?!鼻瞄T聲響起。
那少女仿佛是被敲門聲驚擾了,她一把推開柳逸,緩緩地向遠(yuǎn)處走去,那輕盈的步伐猶如踩在云端之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柳逸伸出手來,想要挽留……
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在這個社會闖蕩多年,他早已白沙在涅,與之俱黑。這個社會的虛偽與險惡,他早已看透。
這讓他不禁想起剛才那神秘男子的那句話:“蜩螗沸羹,喧囂至極……”這詞匯,對于他來說有些生疏,不過其中之意他還是能夠理解。
喧囂,不止于環(huán)境,更在于風(fēng)氣。
他年齡不大,在有同等成就的人眼里,他就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不過,他卻是悲觀的,唯一讓他活下去的信念,那便是掙錢,瘋狂地掙錢,只有這樣,他才覺得生活還有意義。
然而,此情,此景,此人……卻如蓮花一般不染,沒有任何修飾的成分。
久違的清純!
……
“咚咚咚?!鼻瞄T聲漸大。
紗帳少女的身影漸遠(yuǎn)。
柳逸醒了過來。
原來是夢境,這讓他甚覺失落!
回過神來,柳逸起身開了門。
敲門的是他的秘書,姓龐,單名一個麗字。
龐麗拿著一沓文件,用發(fā)嗲的聲音道:“柳董,這些文件您看看?!?p> 柳逸沒有心情再去看文件,低頭回道:“放這吧,我有點不舒服,你可以滾了?!?p> 他的這種態(tài)度,龐麗已是見慣不驚,如若柳逸不這樣說話,她反而覺得不習(xí)慣。她媚笑一聲,刻意地扭了扭豐盈的腰肢,
柳逸扶額,不忍直視,臉部肌肉夸張地扭曲著。
“有什么需要,柳董說一聲就是。”龐麗嬌聲道。
“你也想脫了褲子針對我?滾!”柳逸抄起了桌上的筆筒。
“呵呵……”龐麗尬笑著,躺在了地上,接連幾個華麗的翻滾,滾至了門外,起身,關(guān)上門,整了整衣襟,若無其事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這一幕……
早幾年,柳逸還很享受這種感覺,有人拍馬屁,有人獻(xiàn)殷勤,也有人試圖投懷送抱。這感覺,像是人生已經(jīng)到達(dá)了巔峰,好奪目、好炫彩……
現(xiàn)在,他已然厭倦了這些人丑惡的嘴臉。拋開自己的地位和金錢,這些人還會這樣嗎?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但是,他卻需要身邊有這樣的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自己對于他人很重要,也很有成就感。
所以,現(xiàn)在他還得努力,為了錢—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堆數(shù)據(jù)的東西,為了地位……
他使勁地?fù)u了搖頭,強(qiáng)打起精神來,拿起了那一沓厚厚的文件。
城東的建設(shè)審批、城西的工地意外、城南的那塊地……事情太多,柳逸只覺腦袋發(fā)脹。
“咚咚咚?!鼻瞄T聲擾亂了他的思路。
“進(jìn)來,門沒鎖?!?p> 推門而入的是公司那幾個弄臣,他們嬉皮笑臉地跑到柳逸身邊。
“柳董,聽說你身體不適,怎么了?”
柳逸暗罵一聲,這龐秘書可真是個漏嘴子!
他不想搭理這群人。
接著,這些人便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捶背、按肩、講笑話……花樣百出。
柳逸想發(fā)火,可發(fā)火又能怎樣?他深呼吸一口,低聲道:“好了,都出去吧!”
這群人面色漸漸僵了起來,知趣地走了出去。
“烏合之眾!”柳逸看著他們的背影,小聲嘀咕道。
弄臣門一走,又進(jìn)來一個人。這個人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如果換做是別人,柳逸必然會發(fā)火,可面前這人,他卻沒有發(fā)火的底氣。
這人是晨馨集團(tuán)的二股東,名叫李鐵剛,人送外號:鐵拐李,平凡的名字,就如同他前三十年平凡的人生。不過,這外號取得著實貼切,其一,這人是個瘸子,其二,這人確實“神通廣大”。
說起來,柳逸和他頗有淵源。七年前,他們在火車上認(rèn)識。
當(dāng)時的李鐵剛29歲,是一個小單位的會計,做著早九晚五的工作,領(lǐng)著勉強(qiáng)糊口的工資,因腿腳的原因,一直過著鍛煉手勁的日子,孤苦伶仃??稍诹菘磥恚@樣的人也要比自己高好幾個檔次,社會閱歷也要豐富得多。
而當(dāng)時的柳逸只有18歲。18歲,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還是個懵懂少年,甚至有的還是父母眼中的乖寶寶??擅媲斑@個在工地上搬磚的愣頭小子,臉上卻有著一種平常人沒有的老道,骨子里也透著一股干勁。
李鐵剛看在眼里,覺得此人可交。
倆人無話不談,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以及各自的工作。分別后兩人互留了電話。
三年后,柳逸靠走私發(fā)財后,便開了家建筑公司,找來了一直在聯(lián)系的李鐵剛幫忙。起初,公司艱難求生,攬些小生意。直到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鐵剛祖墳上冒過青煙,這個瘸子居然泡到了M市蒲市長的千金,死纏爛打之下,與蒲市長千金喜結(jié)連理。
柳逸永遠(yuǎn)忘不了他們結(jié)婚那天,一個瘸子抱著個身著一身雪白婚紗的兩百斤重的胖子,踉蹌著踱步的樣子……
……
這件事對于柳逸的公司具有里程碑意義,至此以后,公司生意便不斷。后來,公司做大,柳逸開始涉足房地產(chǎn)。自然,也把李鐵剛當(dāng)財神一樣供著,不僅給了他個財務(wù)總監(jiān)的職位,更是給他分了三成的股份。
柳逸深知,沒有李鐵剛就沒有自己的今天,對此,他時常感恩??衫铊F剛發(fā)跡后,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且經(jīng)常暗中中飽私囊。如今兩人的關(guān)系變得有些微妙,不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
……
李鐵剛一瘸一拐地走了進(jìn)來,道:“聽說你今天不舒服?”
柳逸回以微笑,道:“沒事,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李總有事?”
李鐵剛揚(yáng)眉,道:“哦……沒事,記得我前幾天給你說過,建設(shè)局張局長的事,我?guī)湍慵s好了,晚上八點,皇家廚宴,你別忘了?!?p> 柳逸聽罷,不覺對李鐵剛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油鹽不進(jìn)的張局長他都能搞定,確實有能耐。
李鐵剛說完,便徑直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回過頭來,道:“記得帶上龐麗?!倍蟊闼らT而出。
“特么的,遲早爬到我頭上拉屎?!绷葸w怒。
對此,他卻無可奈何。李鐵剛有能力,有關(guān)系,盡管他不敢公然動用自己岳父的關(guān)系,但就憑自己是市長女婿的身份,自然會有生意找上門。
況且,他對柳逸的發(fā)跡史一清二楚。對此,柳逸除了忍氣吞聲,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