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臟亂不堪。
這讓從小在寧寧宮長大的梅礱萘有些不習(xí)慣。
少年的父親說了感謝的話,便向灶里架起了柴火。
“別忙活了,我踏乃乃的吃過了?!泵返a萘揚(yáng)著嘴角上的一撮胡須,道。
少年的父親忽然哽咽起來:“就讓老兒我為壯士做點(diǎn)吃的吧!”
說罷,便從懷里掏了個紙包,掀開一層又一層的紙,最后露出了一條兩個巴掌大的獸腿。
“這東西,是秀兒在后山用陷阱捕的,肉已經(jīng)被我們吃光了,就只剩這一條腿了。待我煮了它,壯士就將就著吃些吧!”
梅礱萘苦笑,道:“你這老頭……”
他有些無語。看這陣勢,這是要送自己上路的節(jié)奏??!
“那隨你罷!”梅礱萘擺了擺手。
那少年一臉崇拜的看著梅礱萘,道:“我相信大哥?!?p> 梅礱萘一驚,問道:“相信個甚?”
少年道:“今日看您這身手,絕不是一般的人。”
梅礱萘來了興趣,道:“那你認(rèn)為我是何人?”
少年道:“大哥您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恰巧寧寧宮的八萬大軍也路過此地。如果我沒有猜錯,大哥您是位軍士,而且應(yīng)該還是個軍官什么的?!?p> 梅礱萘笑而不語。
沉默片刻,梅礱萘便問起了這父子倆的情況。
少年說,他叫寅秀,父親叫良善,乃是三十里外的流浪者。母親在他很小的時(shí)候就患病去世了,父子倆相依為命。當(dāng)?shù)玫街先悔s走,留下了大量耕地的消息后,便跋涉到了這里。
他們到了這邊才發(fā)現(xiàn),已是有大量的難民涌到了這里。好在,大家都很友善,并沒有因?yàn)闋帗尭氐氖卖[矛盾。
一老者把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按人頭平分了耕地。
他們父子倆也分到了三分地。本想著靠著這三分地,能夠勉強(qiáng)填飽肚子。誰想到,附近的財(cái)主們也是聞風(fēng)而動,趕了過來。
于是,便發(fā)生了今天的事。
談話間,良善已是端上了那條冒著熱氣的獸腿。
“別只顧著說話,壯士,吃了它,吃飽了……哎……好人都沒好命吶!”良善唏噓不已!
“爹,說什么呢?大哥不會有事的。”寅秀沒好氣地道。
良善唏噓了一番,便小聲道:“壯士,請恕老兒直言。你這是夸下了??诎?!你如何能讓那些大財(cái)主跪下來舔你的腳指頭???不如這樣,你看外面也就十來個人守著,憑壯士的身手,干掉他們幾個應(yīng)該不成問題。不妨吃完你就殺出去,趕緊逃走罷!
那財(cái)主是西林郡的大戶,今日見你打倒了他手下的十幾人,定會回去搬救兵。到了明日,你想要逃走都沒機(jī)會了。退一萬步不說,就算你最后贏了他,像他那樣的人,也不會遵守諾言的。
壯士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著老三被趕去西林郡的時(shí)候,狠狠地宰了城中的那些大財(cái)主一筆。這里的這些耕地,都是著老三開荒出來的。那些大財(cái)主便是要用這些耕地來彌補(bǔ)著老三給他們造成的損失。這是一塊肥肉啊,他們絕對不會因?yàn)檫@樣一個賭局就輕易的放棄。”
梅礱萘很認(rèn)真的聽著,待良善說完,才微微一笑,道:“老頭放心,在下定要將這些大財(cái)主趕走,不光要趕走,還要?dú)⑻つ四艘粌蓚€,來個殺雞儆猴。況且,我若是就這樣走了,那些大財(cái)主豈不是要為難你父子倆?”
良善嘆氣一聲,道:“這都是命吶!我們怎能因?yàn)樽约旱陌参6寜咽磕阕呱喜粴w路啊?”
梅礱萘擺擺手,道:“老頭勿用再說了,就等著看好戲罷!”
良善急了,“你……你……真是冥頑不化啊!”
良善拂袖,便一頭鉆進(jìn)了被窩,干脆就不管了。
而寅秀卻絲毫沒有擔(dān)心,幼稚的臉蛋上滿是期待。
“壯士,如若你真是個軍官,待明日你贏了那些財(cái)主,可否把我也帶走?”
梅礱萘抓著獸腿,大口撕咬起來,邊吃邊道:“這參軍那踏乃乃的可是個苦差事,一不小心就要人頭落地的,你確定要參軍?”
寅秀挺直了腰板,道:“再苦也比不上現(xiàn)在苦。
我要參軍,我要做軍官,回來收拾那些欺壓百姓的大財(cái)主,還有那些狗官?!?p> 梅礱萘莞爾,眼前這愣頭青讓他覺得甚是可愛,“參軍可踏乃乃的不是兒戲,是要上戰(zhàn)場殺敵的,不是讓你回來收拾那些財(cái)主的?!?p> 寅秀沉思一陣,道:“只要您肯帶我走,我什么都聽您的?!?p> “可是……你爹同意嗎?”
“我爹都聽我的。”
……
此時(shí),那些臨時(shí)搭建起來的房屋里,也全是唏噓聲。
有一家老少四口因此事也是輾轉(zhuǎn)反側(cè)。
“哎!好人吶!只可惜明日就要上路了?!币荒贻p的男子嘆氣不止。
“他爹??!你說這壯士為了給我們出頭,明日便會遭遇不幸,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召集鄉(xiāng)民們前去看望一下他,順便幫他出出主意?”一婦人道。
“你個婦道人家懂個球!這事兒還輪不到我們出頭。那些大財(cái)主有錢有勢,豈是我等能夠招惹得起的?再說了,現(xiàn)在那里可是有十幾個人看著的,我們?nèi)绾文苋タ赐??”中年男子怒目道?p> “孩兒說得對,這事兒??!我們只得躲。到時(shí)候,我們?nèi)ツ菈咽康膲烆^磕幾個頭,也算是報(bào)答了他的恩情了?!币话醉毨险邞?yīng)和著道。
婦人聽罷,也不再說話,抱起了搖籃中的嬰孩,旁若無人地掀開上衣,喂起了奶。
中年男子看著襁褓中的嬰孩,再次嘆氣,道:“若那人真要贏了就好了,這樣,我們來年才不至于挨餓。這租種金,那些財(cái)主定不會少要?!?p> 老者道:“孩兒想多了,就算那人真能贏,那些財(cái)主肯放了他?他可是打傷了對方幾十個人,那些財(cái)主絕對不會就此罷休。所以說啊,這是個必輸?shù)木??!?p> 婦人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今日那些財(cái)主都讓我們這好幾百號人作證的啊!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他們怎么敢出爾反爾?”
老者道:“所以說你們婦道人家就是不懂。那些財(cái)主是什么人?他們的眼里只有錢。
出爾反爾又能怎樣?他們并不會在意這個。
而我們是什么人?在那些大財(cái)主的眼中,我們連屁都不是。我們作證又能怎樣?到時(shí)候若是那人真贏了,有幾個人敢出來對峙的?
我們還是乖乖的呆著,別像寅秀那毛頭小子一樣出風(fēng)頭。我看吶,明日他父子倆也得跟著遭殃。真是可憐吶!”
那年輕的男子忽又想起了什么,道:“爹,你說那些財(cái)主手中的文書是不是真的?以往這一片全是土匪,寧寧宮的人都沒有管過,現(xiàn)在為何要管這種小事了?”
老者道:“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就算那是他們偽造的,我們也沒有地方說理去啊!
還是別想這些了,趕緊睡覺吧?!?p> 老者說罷,便從床上抱了床滿是破洞的棉被,鋪在地上,睡了上去。又扯起一半,裹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