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陽光明媚。
以前大祭典的時候，大家都在南方，流浪的族人只能縮在角落里衣食無著，有部落的可以生一堆篝火吃點烤肉，跟著巫跳跳舞，祈禱一下天神保佑。
今年大不一樣，因為天神真的來到了他們身邊！
制作區(qū)全部停工，大家都在忙著過年，族人們喜氣洋洋，按照吩咐去做自己的事情。
訓(xùn)練場里鼓號聲震天，千葉帶著號手跟鼓手正在練習(xí)節(jié)奏。
大院里、大街上、胡同里，都有族人在打掃。
愛干凈的人抽空跑回家，將獸皮卷子掛在網(wǎng)繩上晾曬，碰見鄰居就大聲說笑。
小毛孩們在大網(wǎng)底下跑來跑去，就連雪城那邊都不去了。
三個冰庫打開，扁擔(dān)上挑著兩個大筐，里面裝滿魚蝦凍肉；大山洞里一壇壇的細鹽被運往食堂；干菜、野果、蜂蜜、野蛋，煮熟的大腸、心肝肺，花樣繁多的食材令人眼花繚亂。
所有人打定主意，白天就吃一頓飯，留著肚子晚上吃好的。
大院里，炎巧站在祭臺旁，指揮著族人挑柴火，今天祭祀必須用帶香味的木頭點篝火。
青兔和幾個騎兵大步走來，長毛披風(fēng)，白骨面具，皮繩擰成的馬鞭掛在腰間，她們抬著幾只活鹿，徑直去了后院。
院門外，野獸嘶鳴，一群戰(zhàn)士連拉帶拽，又拖進幾只活獸。
炎山收了幾個弟子，專門跟著他制陶燒窯，老人平時很木訥，今天卻變的容光煥發(fā)，指揮著弟子們往祭臺前放陶器。
明亮的釉面畫上了圖案，古樸典雅、原始粗獷，和磨制間送來的玉器擺在一起，占滿整整一條長案。
另一條長案擺著麻布、竹弓、擲矛器、和磚瓦。
水房里，兩個大漢守著抽水車，一邊議論著女人一邊看著大缸，隨時補充里面的水位。
城墻上，值守的戰(zhàn)士圍著火盆，嘀嘀咕咕偶爾哈哈大笑，看不出一絲緊張的氣氛。
炎巫城內(nèi)處處歡聲笑語。
巫小豆全身武裝，換上了厚厚的猛犸象皮衣，頭上面具綁緊，手上戴著皮手套，被一群巫衛(wèi)簇擁著走進狗窩。
野狗們被餓了兩天，眼珠子已經(jīng)通紅，死死盯著巫小豆手中的烤肉，呲著牙作勢欲撲。
“狗子通人性，必須讓它們知道誰是主人。”
巫小豆的聲音悶悶地，炎力幾個人卻十分緊張，搞不懂巫公為什么非得親自進來。
“狗子，搖尾巴！”
巫小豆很慌，奶奶家的狗很乖巧，隨便怎么摸都行，帶出去還能幫著追野兔，可是這些野狗不一樣，那眼神看著就嚇人。
他打定主意，哪一只敢咬人就當(dāng)場打死，訓(xùn)不出來的絕對不能養(yǎng)。
狗子們也很慌，這叫什么事??！
今年的狼特別多，本來活的就不容易，再被狼一擠兌，更是活不下去。
前幾天順著號角聲過來，每次都能得到吃食，遇上大難了自然就會往這邊跑，慌里慌張被關(guān)起來以后，竟然兩天不給吃的，餓的眼珠子都通紅。
對面的兩腳獸很多，打是打不過的，可是烤肉的誘惑力太大了，這就讓它們很糾結(jié)。
幾只半大狗急的嗷嗷叫，前抓撲通著地在搖尾巴，這是屈服討好的表現(xiàn)。
“啪嗒”，一小塊烤肉扔下來，誰搖尾巴就給誰。
大狗們傻眼了，那點肉被小崽子們一口吞了，半點也沒給它們留。
巫小豆撕吧著烤肉，哪只狗搖尾巴就喂哪只，一邊喂一邊喊著“搖尾巴”。
到最后幾只狗都得到了吃的，有兩只大狗沒搖尾巴也喂了。
巫小豆告訴戰(zhàn)士們，以后就這樣喂，一天只喂一次，十天以后還不搖尾巴的就打死。
戰(zhàn)士們面面相覷，隱約明白這么做的意圖，就是不知道有用沒用。
巫小豆不管那么多，打定主意等小奶狗斷了奶就抱出來，省的讓大狗帶壞了。
下午的時候，炎巫城氣氛更加熱鬧。
大食堂里熱氣蒸騰，幾十個女人在忙碌，骨刀、石刀、木鏟、湯勺、石斧，兩排大灶全部開啟，甚至有幾個裝上了風(fēng)箱，催的灶火呼呼作響。
長案子上擺滿食材，幾個大漢掄著石斧砍骨頭，凍肉切成片，獸血割成塊，野參扔進骨頭湯里，填上木炭慢慢煨。
餐桌上兩大盆橡子面，野菜、干蘑菇泡開了，摻上野豬肉和成餡，青巧領(lǐng)著一群人在包餃子。
這玩意是稀罕物，橡子面就剩這點了，每人只能嘗幾個，再想吃只能等到下次過年。
隔壁房間架起篝火，幾個架子上穿著烤肉，戰(zhàn)士們邊翻動邊撒細鹽。
大院里，四面擺上火盆，一摞摞的干柴放在一邊。
祭臺上，木柴堆起一丈高，一旦點起來，抬頭才能看見火焰。
祭臺北面，兩架大鼓放在那里，棒槌上獸皮換成了麻布。
族人們開始聚集，個個打扮的花里胡哨，女騎兵和巫衛(wèi)們更是戴著面具，惹來一片羨慕的目光。
幾個巫頭戴羽冠，臉上濃妝重彩，表情嚴(yán)肅。
選出來伴舞的族人也抹成了大花臉，相互打量著整理服裝。
小毛孩們忽來忽去，時不時跑向后院，弄的滿嘴油光。
巫小豆戴著巫公冠，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半年的相處下來，讓他很是感慨。
夜幕降臨，大祭典開始了。
“嗚嗚~”
“咚咚咚~”
號角伴隨著大鼓響起，三面城墻上有號聲回應(yīng)。
族人們魚貫而入，按照隊列站好。
炎山巫和幾個殘疾坐在一起，代替她跳舞的是炎巧。
祭臺上火焰直沖半空，四周火盆照的院子通明。
鼓點、號角配合著舞步，來來回回就幾個動作，卻詭異地透出莊嚴(yán)肅穆。
族人們站在外圍跟著跳，暢快地發(fā)出吶喊。
巫小豆被拉進圈子里，幾百口子目光明亮，熱切地看著他們巫公，眼中全是崇拜。
他們很粗魯，但他們不笨，都知道這一切是怎么來的。
舞蹈跳的酣暢淋漓，族人們嗓音嘶啞、滿頭大汗。
火焰減弱，現(xiàn)場安靜下來。
青靈看了看炎山巫，上前面對族人們站好，伸手一指巫小豆。
“巫！”
“巫！巫！巫！”氣氛再次點燃，大人的吼聲里夾著孩子的尖叫。
青靈小臉嚴(yán)肅，再次一指巫小豆。
“神族！”
“神族！神族！神族！”
族人們瘋狂了，沒人懷疑幾個大巫的話，她們從不騙人，而且巫小豆的神奇人人都知道，如此一來，大家終于確定，自己的巫公真是神族！
“拜！”
青靈脆聲喊道，帶頭朝巫小豆跪了下去。
底下黑壓壓跪倒一大片，就連巫衛(wèi)們也不再抱拳，白骨獠牙地跟著跪下。
巫小豆很激動，他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心里很苦，眼前的一幕讓他覺得值了。
伸手扶起幾個老人，他并沒有再做辯解，而是對族人們大聲喊道：“我是你們巫公，這一拜我受了，不過你們以后不準(zhǔn)再跪活人，答應(yīng)我，不跪！”
人群寂靜無聲，愣愣地看著幾個高層。
青靈想了想，起身對著巫小豆抱拳一拜。
“青羽不跪！”
青羽部的族人有樣學(xué)樣，紛紛站起來跟著大喊。
炎巧起身抱拳一拜。
“炎山不跪！”
很快，所有人都從地上爬起來，院子里吼聲一片。
“雁蒼不跪！”
“千山不跪！”
隆冬的夜，大地肅殺，在這荒原一角，激昂的聲音傳出很遠，似乎刺破了嚴(yán)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