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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無常

第三十八章 終南何有

笑無常 石猴斯頓 3027 2018-12-25 19:30:00

  連橫將梅無極已死的消息帶回竹屋。

  蘇千擰張假臉問連橫是如何得知,連橫說是親眼所見。

  蘇三生生喘粗氣怒吼:“在哪!”

  連橫:“城外東去十里的茅草屋。”

  蘇三急得暈過去。

  蘇千不信,不信主人的死,他決定要去連橫說的地方。

  寒野原認為這是件大事,想起司辰也說過要找到梅無極,便跟上蘇千一同走。

  連橫才回來,惦記著要找野原和司辰喝酒,三兄弟喝個不醉不歸!這下可好,一口茶都還沒喝上,又匆匆離開竹屋跑去給蘇千帶路。

  蘇千心急,拼命狂奔,待看見茅草屋,真正要到了的時候,卻驀地慢下來,他揣著惴惴不安的心緒緩慢挪動腳步,挪至一灘黑血、一堆白骨前,連橫和野原蹲在那說話,蘇千聽不見他倆說些什么,從連橫說“就是這兒”時,蘇千就什么也聽不見了。

  梅無極的皮肉已遭飛禽走獸啃噬完,甚至還有幾只烏鴉停留在旁邊樹干上心滿意足地叫喚不止。

  良久,蘇千也蹲下,一根一點收拾起白骨,放進自己懷里,用衣裳緊緊摟住,失了神般,顛顛走。

  野原和連橫跟在蘇千身后,來到了無極峰東南百丈外的巖峽間。

  此時,花臉男子仍放聲大哭,司辰削了塊木板,正在寫“紀終南”三字,棠西還沒睡醒,無極峰的牛鬼蛇神們因木牌一事紛紛惶惶的。

  無極峰人圍近蘇千他們,問來者何人,蘇千做了個手勢,無極峰的牛鬼蛇神們紛紛喜極而泣,是蘇千回來了啊!雖然蘇千前輩又換了張臉,手勢仍是一點沒差啊。

  蘇千面無表情地穿過光禿禿的樹叢,來到墳地,他擇了塊坡頂最好的地,單手脫下外衣,小心翼翼把外衣、連著衣里包的骨頭放在地上,徒手挖土。

  無極峰的牛鬼蛇神們不敢靠近蘇千,老老實實遠遠觀望。

  花臉男子的哭聲止住,怔怔看向蘇千。

  麻雀不叫喚了,烏鴉也飛走了,沒有人出聲,一切都因蘇千靜得可怕,天空傳來幾聲悶雷,響得空蕩蕩。

  司辰插好紀終南的墓牌,抱起地上的棠西,向野原和連橫走去,輕聲問:“他怎么了?”

  “梅無極死了?!边B橫道。

  司辰“啊”了一聲,有些驚訝。

  司辰環(huán)抱棠西站了片刻后,他懷里棠西的眉頭輕蹙,約莫是要醒了,果然,三息之后,棠西睜開眼皮。

  棠西覺得餓才會醒,她醒了,說明她餓了,司辰放下棠西,從樹杈上取下無極峰人給他的一只風干的生羊腿,無極峰人都是就這么生吃的,可司辰擔心棠西吃了不消化,便找來些柴火,正要生火將羊腿烤一烤,還沒烤黃呢,棠西已經湊在羊腿上生吃到飽。

  蘇千一抔土一抔土挖,挖了很久,想了很多。

  仿佛是為附和蘇千,大雨滂沱而下,蘇千彎腰,看向腳下蓄滿積水的坑洼,他用沾滿泥土的手掌撥開雜物,照自己的臉,一張陌生的臉,他在頸上揉搓了一番,揭下一張人皮面具,仍是一張陌生的臉。

  這么久過去,竟連自己都忘記了原本的模樣。

  蘇千想起主人第一次見他時說的話。

  “你就是蘇千?你隨你父親守在甘肅七年倒也沒白費,眉宇間的將士之氣竟有幾分像他,他死前我笑話他拋家別眷浴血沙場何遭同窗同朝人構陷?他笑,沒說話,因此我更敬他,男兒自當如此,所求英雄志,以血告慰袍澤魂靈?!?p>  蘇千的性命是梅無極救下的,梅無極受武林排擠,蘇千跟著一個遭世人唾棄之人并不平安,有幸得梅無極處處以命相護,才有今日之周全。

  蘇千想起,有一次遭南蠻人綁去,南蠻人非要梅無極以秘笈交換才能放他,梅無極沒來,南蠻人大怒,要殺人,幸得庭譽恰巧路過救下他和蘇三。

  梅無極來時,他說:“我愈看重你們對你們愈不利,往后不要叫我義父了,自今日起,你們只是我收來的兩個奴役,明白么?”

  蘇千哪能不知,是主人找到庭譽來搭救的。又怎能體會不到,主人究竟給了他的兩個奴役多少關愛......

  這個世界上待他和蘇三最親近的人沒了,全心全意對他和蘇三好的人沒了。

  一想到此,蘇千自覺肝膽欲摧,猶如身處刑罰之下。他拋棄人皮面具,落下淚,伴著雨點,“咚咚”融入污水中。

  沒人有傘,光禿禿的樹遮不了雨,大伙全淋濕,遠遠的、靜靜旁觀蘇千的無助凄涼姿態(tài)。

  棠西才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像無極峰人那樣畏懼蘇千,她以為蘇千在挖坑玩兒,看他挖得那樣辛苦的樣子,自己又吃飽了,便跑過去,跳進蘇千的坑里,笑著陪他一起挖。

  蘇千刨土的動作極慢,每個動作都似蒼老了五十歲。蘇千回頭見棠西那么歡快的樣子,挖得那樣起勁,恍惚間忘記自己正在做什么,麻木了,又像是吃了顆棠西給的糖,被治愈了。

  雨下了很久,下得很兇,仿佛要把塵世洗干凈才肯罷休。

  雨停了,蘇千已經把自己的外衣和外衣包著的骨頭埋進土里,棠西拍了拍手,呼出一口氣,大功告成!

  蘇千削了塊好木頭,木頭是濕的,盛不住筆墨,蘇千咬破食指,用指力在木板上生生刻下三個字——梅無極。

  無極峰的怪人們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結果,“梅無極”三字一個一個顯現在蘇千的木頭上后,他們或獨自啜泣,或互相抱頭痛哭,蛤蟆六鬼堆疊在一起哭,哭了三天三夜,峰主死了,我們這些人還有家嗎?

  棠西的手蹭破了皮,司辰握住她的手細致洗凈,棠西的手蹭在司辰手心里,乍覺溫暖得很,便肆無忌憚地在司辰手心里搓來搓去取暖。

  司辰令她逗得心底一暖,無比憐惜地看著她。

  “我們回絕塵谷好不好?”司辰道。

  棠西點頭:“嗯!聽你的!”

  “不問我為什么?”

  棠西迎向司辰的目光粲然一笑,沒說話,司辰想起很久以前的夜晚,被追殺的那晚,大雨,她立于轎頂,面朝他,也是這樣的笑。

  蘇千的手滿是鮮血,他多想再多流些血。

  蘇三回來了,她站不穩(wěn),由公輸梧攙扶著,她的眼珠通紅,嘴唇無一點血色,滿身悲凄。

  蘇三知道哥哥會帶主人回這里,她恨自己來晚了,主人已經入土為安,她沒見著他最后一眼。

  梅無極失蹤以后,哪怕是知道他是讓人挾制,蘇千和蘇三都沒有很擔心,因為他們認為憑主人的武功是足以讓人放心的,很久以來,都是主人在救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主人會真的需要等他們去救。

  蘇三才想起來,主人在無極峰大戰(zhàn)時受的傷一直沒好,蘇三自責,為何不在主人活著的時候拼命找他回來?蘇三心痛難耐,又暈了過去。

  司辰走近問蘇千:“這里有叫紀有堂的人么?”

  “我就是?!碧K千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有人托我給你送封信。”司辰將趙忠交付的信瓤遞給蘇千,他早從花臉男子口中的描述隱約猜到了蘇千就是紀有堂。

  蘇千接過信,撕裂,展開。

  “紀有堂青覽,吾乃靈業(yè)寺濟忠,數年前,汝父托付與我一件要緊物什,囑吾親交于汝,無奈遍尋汝不見,恐此物失于吾手,便藏于鄧州紀家老宅天仙樹下,望汝速取。此物偏招禍患,望汝小心處之?!?p>  “濟忠?”蘇千強打精神。

  司辰道:“和尚已還俗,隱世而居,他說惦記受故人囑托未能辦到,終日不可心安,托我找你,若能找到你,須先看你是否長成了個獨當一面的好男兒,若是,則把信交給你,若不是,則將信燒了,他是擔心那個東西會害了你。”

  “我知道了,多謝?!?p>  蘇千本名紀有堂,紀有堂這個名字本身就是禍端,蘇千輕易跟司辰承認自己是紀有堂,是心已如死灰。紀家出事時蘇三還小,她不知道紀家人面對著些什么,也不知道梅無極為保護他倆付出了多少。

  司辰的信無疑給了蘇千從死灰復燃的勇氣。

  紀終南過世這么多年,塵世間還有人為其一言而輾轉奔波,蘇千覺得自己這個做兒子的還有什么道理期期艾艾?此后,為父親生前的交代一往無前吧!

  趙忠一生,為了紀終南的臨別囑托遭靈業(yè)寺趕出、被毒啞、受無數劍鋒所指和明刀暗槍,如今,紀終南的兒子紀有堂終于得知他父親生前留給他的東西,趙忠也可心安了。庭譽于趙忠有救命之恩,他原應奮擊一死為庭譽報仇,可為了司辰能好好活著,為了庭譽的血脈能流傳世間,他在絕塵谷茍且偷安、甚至成婚,趙忠答應秦憐心不再出谷,只有秦憐心知道他日日受良心譴責,睡不安穩(wěn),做夢都想出谷找出殺害庭譽的兇手。

  秦憐心勸慰:“兇手只有死在辰兒手里,他爹娘才可安息呀!”

  若有一天,司辰能手刃殺父仇人,才是趙忠得到救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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