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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無常

第四十一章 塞上明月

笑無常 石猴斯頓 2051 2018-12-28 23:17:52

  編鐘推開窗,窗是延州城旅舍二樓的窗,她趴伏窗檻,垂頭瞧坎坷泥濘、狹小熙攘的街道。

  貨郎挑擔(dān),醉鬼滿街轉(zhuǎn),不講理的老頭扯麻袋,窮妹妹發(fā)上簪紙花。

  很多張面孔,打家劫舍的臉,坑蒙拐騙的臉,放蕩輕浮的臉,顓蒙倥傯的臉。

  編鐘的頭腦清明、思緒萬千,在她腦海中盤踞已久的美好模樣自己跑出來,輕飄飄的浮現(xiàn)于眼前。

  編鐘笑起來,百轉(zhuǎn)千回的笑,直至寒野原冒冒失失鉆入她眼簾。

  編鐘“哈”一聲撤離窗口,貼墻躲避,緊忙揉揉眼瞼,半個頭一雙眼露出窗外——是寒野原沒錯。

  連橫緊追寒野原,看樣子寒野原是在追前頭的大兵,大兵長得傻愣愣的,跑起來還挺快。

  穿石榴衣裙的姑娘飛身而上,踩踏幾頂庸庸碌碌的頭顱騰空翻身,凌厲下劈,劈向大兵前額,大兵撅起迷糊醉鬼,瀟灑擺尾,繞至石榴姑娘身后,石榴姑娘靜立沒動,大兵本可趁機攻她后背,但大兵沒有。

  寒野原躥上旅舍對面破屋的檐角,打算給大兵來個三面夾擊,大兵急剎步子,在電光石火間躍進編鐘的窗口。

  幸好編鐘閃得快,否則真得來個猛牛撞頭。

  編鐘屋里還有三人,機警沖上,大兵沒給他們出手的機會,“啪啪啪”,拍暈了。

  連橫跑上樓的腳步聲回響在耳,石榴姑娘在窗下請君入甕,寒野原留守對面破樓檐,腹背受敵、孤立無援的大兵居然老神在在地打量起編鐘。

  編鐘心中苦悶,一動不動,只求這位大哥趕緊走!

  大兵三兩步走近編鐘,聽得連橫破門而入的聲音瞬間,一把包攬站在窗口邊人畜無害的編鐘推下去。

  編鐘在空中如釋重負,她特別愿意被這樣推下,對她來說,掉進人群是再好不過了。

  隱入人流,誰也無法辨認出,編鐘在很多時刻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寒野原在破檐上瞅見編鐘的臉顯現(xiàn)在窗口,有些驚訝,心想:難不成楚游園也來了?這種窮鄉(xiāng)僻壤、滿地塵土他受得了?

  編鐘有危險,野原義不容辭英雄救美,他斜下俯沖,在編鐘落地時穩(wěn)穩(wěn)接扶,片刻后意識到自個手指頭沒承力,才發(fā)現(xiàn)編鐘站得挺端正的,好像不很需要他出手。

  大兵逮住空隙,從窗口蹦至野原先前所站的破檐,停留一瞬,即彈跳到街尾堆疊起的麻袋上,彈走了。

  “你怎么在這?楚游園也來了?”野原放下搭在編鐘身上的手問道。

  “你......你認識,我?”編鐘吞吞吐吐。

  野原噎住。

  連橫從窗口跳下:“編鐘,你怎么在這?”

  “你們怎么認出我的?”編鐘苦惱萬分。

  野原笑問:“你怎么神叨叨的,怎么穿男人衣服?還有,頭發(fā)怎么還盤起來了?”

  編鐘抬手往自己臉上拍拍打打,胡茬沒有了,痣丟了,臉上的褶皺哪去了!她心里翻江倒海:明明易了容的啊,臉呢......方才那個大兵!他怎么!

  野原認為神叨叨的編鐘有些可怕,便同云兒說話去。

  “他認識我。”云兒道。

  “是不是想起在哪見過他?”野原問。

  “不,我沒見過他,可他不出手打我,他絕對認識我?!痹苾盒攀牡┑?。

  野原心想:怎么一個不如一個!

  編鐘在洛陽城外茶棚和棠西分開走后,她跟蹤大胖和尚去了善施堂,胖和尚是白馬寺的印真方丈,編鐘找這個印真許久了,好不容易遇見,恨不得鉆進他肚子里。

  大胖和尚和周瑜結(jié)伴上路,編鐘扒了個善施堂弟子的衣裳,易容成善施堂弟子的模樣,一直跟到了現(xiàn)在的延州城。

  連橫拉編鐘跟上野原和云兒的腳步,神色嚴峻:“你和善施堂的人混在一起,想做什么?”

  編鐘瞥瞥前面人的背影,咬唇不語。

  連橫的語氣變得和善:“編鐘,樊驚帶你們到楚游園身邊,就是希望你們能好好過日子,你師父、野原還有我,都不希望你們再受到任何傷害,你的姐妹們皆明朗,你為什么不呢?有什么事,大可說出來,大家不會棄你一人,你獨自跑來延州城,撞見了我們,還打算假裝不認識?”

  編鐘想起,野原也曾和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有些事情,真正是有口難言。

  “我打聽到,他們要在延州城等一段時間,不知等什么,等妥當(dāng)了,要把東西送往清明寨?!本庣婎欁笥叶运?。

  善施堂的人住的旅舍不是尋常百姓皆可入住的,連橫就近擇間客店,四人兩間房——追了一路才追上善施堂的車隊,當(dāng)然要好好盯著。

  半夜,本該各自安穩(wěn)入睡的,無奈塞上月色太美,將人心撩得熾熱。

  云兒爬上屋頂吹風(fēng),連橫無眠,坐云兒身旁,陪她賞月。

  “我沒有完全信你。”連橫直言不諱。

  “為什么?”云兒不明。

  “不夠了解?!?p>  “想了解什么?我今兒心情好,通通告訴你?!痹苾汉翢o顧忌。

  連橫笑問:“心情好?”

  “月亮又圓了?!痹苾簢@道。

  “你和棠西是舊識?”

  云兒嘴角涌起暖暖笑意:“我和她,五歲就認識了。”

  “所以,她原本也是康虞的人?”

  “你想說什么。”云兒語氣倏地冷下來。

  “庭家的事,和她有沒有關(guān)系?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和康虞有沒有關(guān)系?”

  云兒斟酌字句:“那時,我和小西剛從井底上來,不太明白圣使想做什么,但我相信小西,她絕不會做任何傷害朋友的事,而我,也絕不會做任何她不想的事。”

  “井底?”

  “我不想說了,你信我也罷,不信也罷。”

  司辰待棠西的特別,連橫全都看在眼里,他身為司辰的大哥,不希望司辰為仇人著迷。

  云兒自然也看得出小西是真正將那個叫庭司辰的小子放在心上,小西在乎的人,云兒也會跟著愛屋及烏,云兒不容許有人質(zhì)疑小西。

  這座屋頂上充斥暗潮洶涌的愁憾,另一座屋頂上卻灑滿光風(fēng)霽月的風(fēng)流。

  野原心血來潮,月下舞大刀,大開大闔,形入圓月。

  編鐘彈劍作歌,歌聲遼闊,劍音清脆,她不眨眼,看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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