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哪個帝王禁得住這樣的考驗
燭光亂擺。
一道燭影,將秦王朱慡和側(cè)妃鄧氏緊緊糾纏的身子映射出來。
朱慡表情猙獰,死死地掐著鄧氏脖頸,氣息如牛喘:“你這妒婦!”
側(cè)妃鄧氏卻眸子迤邐,腰肢一扭如蛇般揚起臉頰,兩手指甲深深抓著秦王朱慡的胳膊,厲聲道:“我到底哪點不如那個亡國禍種!”
“你若是癡迷與她,早晚會被她害死!”
“你知道西安有多少北元諜子想要把她救出去嘛,你知道她哥哥脫因帖木兒懸賞多少黃金買她消息!”
朱慡卻猛地一把將側(cè)妃鄧氏的手死死壓在身下,他咬著臉頰咬肌,眸噴熾火,怒喝道:“那是我的事,我今晚就斬了你這妒婦!”
……
……
北平。
一場戰(zhàn)事稍歇。
燕王府內(nèi),大明天子朱元璋四子,燕王朱棣,手中拿著一封鷹信,皺眉不言。
和晉王朱棡美須髯不同。
朱棣臉頰寬潤,眼眸狹長有威儀,胡須不長也不短,承托的他極有威嚴。
今年剛剛二十二歲的他,身材已經(jīng)十分魁梧,寬肩細腰,骨架高大,身穿明制新式棉甲的他已有大將風度,自就藩之后,他不僅多次指揮明軍作戰(zhàn),而且常常親自率領明軍精銳騎兵,揮舞著大刀沖擊北元中軍,一舉擊潰敵人。
放在整個華夏歷史上,朱棣也算是比較能打的那種,武力值排在獨一檔。
在他身邊,徐達嫡長女,燕王妃徐儀華手掌燭燈,她眉目雋秀,身材窈窕,鵝蛋臉美皓目,黑亮眼眸看了眼朱棣,見他表情凝重,不由問道:“何故無言?”
朱棣這才笑了笑,轉(zhuǎn)過頭伸手撫了撫燕王妃徐儀華的手掌,狹長眼眸閃爍,道:“是三哥來信,言說均田土改一事,勸我和他一并上書,請父皇在九邊暫緩土改?!?p> “哦?”
作為徐達嫡長女,燕王妃徐儀華和朱棣自幼一起長大,而且朱棣還跟隨徐達學過武藝,所以兩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當年燕王朱棣就藩之前,已經(jīng)賜婚徐儀華,朱元璋派燕王朱棣去鳳陽住了三年,而徐儀華便央求父親讓自己也去,兩人一道在鳳陽體察民情,遍嘗民間疾苦,民間悉事無不知曉。
故而在此刻的大明皇室二代中,徐儀華是十分賢明懂民事的王妃,她略一思索,就嘆氣道:“晉王此意甚好,但恐怕會引起父皇叱責?!?p> 朱棣搖了搖頭。
“非也,父皇并非不知兵之人,我沉思不語,是為均田土改之例一開,風險極大,豈不聞王莽未篡之時?王莽篡權之后,均田給良民,使得漢室天下豪強四起,此均田土改利于良民,不利于勛貴士紳,我擔心均田擴大,會影響我皇明江山穩(wěn)固啊……”
徐儀華眸子一閃,驚呼出聲。
“漢初陵邑廣遷豪強,是以地方無五百里阡陌土豪,然陵邑一廢,豪強并起,世族林立,各地土豪紛紛兼并良田,化族而立,唐時六鎮(zhèn)子弟也是如此,儼有六姓七望,均田乃是良策,但我覺得稍顯急躁,若是等我滅了北元,再施均田也不遲?!?p> 朱棣語氣中有一絲落寞。
他少有才智,且老成持重,五六歲就跟著父親朱元璋還有大哥朱標在軍營中廝混,和徐達之子徐輝祖,李文忠之子李景隆等是撒尿和泥的交情,也常受當世一流智者,如李善長,劉伯溫,宋濂等人教誨,言傳身教,雖不事文治,卻多有遠見。
所以分封諸王,他被派到了面對北元戰(zhàn)線最長,軍事壓力最大,就藩藩地北元勢力最根深蒂固的北平,這里曾經(jīng)是元朝大都,且不說北元諜子,如今北平都司有二十九萬戶人,其中九萬戶人是蒙古人和色目人,這些人既有平民,也有番僧喇嘛,色目商人,他們既可以是平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變成北元諜子。
身份的轉(zhuǎn)變,就看朱棣在北平施行什么政策。
而若不是徐達親自坐鎮(zhèn)北平,幫朱棣減輕了大部分壓力,他在前期還真不一定能將北平完全把控,一來如今北元在遼東仍然有極大的勢力,而且高麗王國的上層貴族,全都被北元換血,和北元余孽沆瀣一氣。
如今寧王朱權還沒有就藩,和遼王朱植還都是小屁孩,正在接受太孫朱雄英的操練。
也就是說,燕王朱棣實際上一個人直面著北元在遼東和燕地的壓力。
朝廷為了幫他穩(wěn)住北平,多次派航海侯張赫押船運送糧草,走海運源源不斷的幫助他囤積糧草,而且朱元璋也默許朱棣可以在北平自己籌措軍需,于是他手下的文臣武將們就開始搞起海貿(mào)賺錢,在渤海黃海一代,和高麗人,倭人,甚至蒙古人坐起了買賣……
打仗歸打仗,買賣歸買賣。
就連北元的蒙古黃金家族,雖說一面操起刀子和大明干仗,一面還要催促來往的大明商隊多帶點磚茶,因嫌北地塞外大漠鹽巴味苦,打仗的時候偷偷派色目人軍需官偽裝成商隊到北平買鹽買茶葉,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
朱棣一方面提著刀打仗,一方面也逐漸發(fā)現(xiàn)海貿(mào)獲利頗重,而且商路只要打開,北平會有極大的發(fā)展空間,因此還多次上書請求梳理漕運,將大運河修通,以鞏固北平。
“我雖知道這均田是好事,但我與咱爹手下這幫驕兵悍將,個個是吃兵血的軍頭,哪是那般易與之輩,若說是均田,怕是要了他們的命。”
“是啊,還有那些投降的北元蒙古將官……”徐儀華也嘆氣道。
“錯!”
朱棣搖了搖頭。
“反倒是蒙古降臣和色目降兵,若是施行均田土改,更易說服?!?p> “我漢家宗族觀念根深蒂固,人人以宗族為主,家國在后?!?p> “而蒙古,色目之人,尤其是蒙古之人,游牧狩獵習性未改,前元皇帝便喜歡大興宴席,群臣共樂,彼草原部落,捕捉獵物,便施行均分制,老弱病殘也有份,并無歧視貪吞,故而草原部落首領多受尊崇,部落上下?lián)碜o愛戴。”
“反我漢人,其一人多地少,糧物有限,若不相互爭奪,弱肉強食,則必定餓死,沒有活路,故而爭奪護食本性深種,此千百年積弊,朝夕之間難以改變?!?p> “你觀山東等地蒙古和色目后裔,但習儒學,皆崇拜更深虔誠無比,且多有蒙古色目儒臣,為國盡忠之舉,此就是漢學之純粹?!?p> “我漢家中原等地,因良田眾多,你搶我奪,人性貪婪激發(fā)更甚,反失漢學本質(zhì),蒙古色目之人人少,均田土改之后,人人有田,且草原部族天性如狼,飽餐一頓之后便可饑渴良久,今日有酒便喝,有錢便花,也無儲蓄習俗,故而對他們均田,必定個個感恩戴德,起歌起舞……”
“我漢民人多,均田之后,多者變少必有憤懣,少者有后貪念更多,定會生出變故……”
朱棣的眉頭皺了起來。
徐儀華忙問道:“那怎么辦呢?”
朱棣將桌子上放著的一張,才送過來不久的,由朱雄英親自繪制的“皇明堪輿萬國圖”拿出,輕輕翻開卷軸,眸子閃爍著異樣神采,沉聲道:“我大明繼承元祚,自當收復元朝疆域,若我皇明打下前元十萬里疆域,廣有良田,別說均皇田官田,大明子民人人均田都可得……”
“你看此圖,將前元疆域故土,何處產(chǎn)金銀,何處多良田,何處多美女,一一標注,繪制此圖之人,實乃是上天降下助我大明遠邁漢唐的神子啊!”
徐儀華扭頭看去,果不其然,這“皇明堪輿萬國圖”上寫明了‘自古以來’的我華夏舊土,尤其是前元疆域,而且地圖上將許多地方主要物產(chǎn)悉數(shù)標注,尤其是金銀,良田,美人……
哪個帝王禁得起這樣的考驗……
“朱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