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就這樣在房間里品茶,一直品到日下西山,人要開始約黃昏后的時候,馮盎才欲罷不能,叫叢鴻飛將茶葉和茶具都留在他那里,以便他自己一個人可以細細斟酌。
走出房間,叢鴻飛看到廖檜居然還蹲在地上清點銅錢,心中不禁對廖檜也是十分敬佩起來。
至少,廖檜沒有偷懶,而是說到做到,被馮盎要求清數(shù)銅錢,便老實巴交地蹲在地上干起來,這一點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馮盎看見廖檜還在點數(shù)銅錢,便對叢鴻飛說道:“叢大夫呀,你看,天都黑了,這錢也沒法數(shù)了,是不是該讓廖大人休息休息呀!”
叢鴻飛連忙對馮盎拱了拱身。
“總管大人,在下聽從你的安排?!?p> 馮盎聽完,哈哈大笑。
“叢大夫,其實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你的用意并不在這萬貫銅錢上面,而是要借這個機會好好教訓(xùn)一下廖大人,是吧!”
叢鴻飛聽到馮盎一句道破他心中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總管大人,在下慚愧,真是慚愧!”
監(jiān)察御史也已經(jīng)看出叢鴻飛的心思,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并沒有說話。
馮盎見叢鴻飛沒有否認,便說道:“好了,我看這事就到此結(jié)束吧!我呢,在道城里還有一座房子,已經(jīng)好久沒有居住了,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就將它送給你吧!”
叢鴻飛聽到馮盎居然還有賞賜,眼睛又亮了,當下立即跪下。
“謝謝總管大人!”
馮盎見叢鴻飛跪下,連忙把他扶起來。
“叢大人,你好歹也是官員了,不要隨隨便便就給人下跪,下跪這種事,是那些老百姓才應(yīng)該對我們做的?!?p> 叢鴻飛聽到這里,才突然想起,在大唐官員是不盛行對官員下跪的,那個動不動就下跪的年代,應(yīng)該是在清朝。都怪他平日里大清電視劇看得有些多了,都把大清的禮儀搬到大唐時候來了。
馮盎將叢鴻飛扶起來后,感覺有些累了。
“叢大夫,我也有些累了,你自信告退吧!回了,我可能還會有驚喜給你,不過這要看你的造化?!?p> 叢鴻飛不知道馮盎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既然馮盎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還死乞白賴地呆在這里,便識趣地告退了。
馮盎見叢鴻飛走了,又看向監(jiān)察御史,說“大人,你對馮某的好,馮某記住了?!?p> 監(jiān)察御史心里甜滋滋的,知道這次的目的是達到了,也朝馮盎拱了拱手,拜別而去。
去的時候,叢鴻飛居然還看到廖檜在十分認真地清點銅錢,那個樣子,仿佛馮盎不讓他停止下來,他便絕對不會停止下來似的。
叢鴻飛不禁感慨,如果他也有這么忠心的下人,就好了。
而監(jiān)察御史看著廖檜還蹲在地上數(shù)錢,知道廖檜和叢鴻飛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
監(jiān)察御史知道他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他是監(jiān)察御史,最近又在爭取廣州都督的位置,濫殺無辜的罪名對于他來說,十分忌憚,更何況叢鴻飛還是正七品上的朝請郎,他想要殺叢鴻飛,一定要有借口,沒有借口殺不得。
但是廖檜就不一樣,廖檜是總管府的人,是公認的惡人。
如果叢鴻飛真的和廖檜結(jié)下梁子的話,那他就可以借廖檜的手把叢鴻飛給殺了。
叢鴻飛要是能死在廖檜的手里,那可就完美了。不但可以減少一些秦王的勢力對嶺南道的滲透,還可以避免汪大東借著誅殺叢鴻飛的名義,時不時往道城里跑,這也是一舉多得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樣,監(jiān)察御史剛剛才極力推動叢鴻飛讓廖檜數(shù)錢的事情,就是要讓他們兩人的梁子可以結(jié)得深一些。
只要廖檜和叢鴻飛接下梁子,那以后這個叢鴻飛他就不用惦記了,因為自有廖檜惦記著。
叢鴻飛卻根本不知道這么一些事情,他走出總管府,回望夜幕中的天空,發(fā)現(xiàn)這一刻,他似乎自由了。
只要他愿意,現(xiàn)在馬上就可以回潮州府去,不用再在道城這里窩囊地過著下人的生活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叢鴻飛卻突然沒有了回府城的沖動。
他居然想留在這里,心里居然想著史小姐,想著史老爺答應(yīng)給他的店面,而且還想著馮盎送給他的房子。
既然已經(jīng)漸漸熟悉這里的環(huán)境了,倒不如以后就留在這里吧!
想到這里,叢鴻飛信步往馮盎送給他的宅子走去了。
華燈初上的時候,叢鴻飛已經(jīng)來到這座宅子。
宅子環(huán)境還算不錯,里面家丁、侍女一應(yīng)俱全。
到了這里以后,叢鴻飛才知道,像這種小戶型的宅子,馮盎在道城里還有很多,是他通過各種手段沽下來的,為的就是送給像叢鴻飛這種被他看上的有才能的人,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籠絡(luò)人心。
叢鴻飛得知這種情況,不得不打心里佩服馮盎。
嶺南總管就不愧是嶺南總管,在御人方面確實有著自己獨到的手段。
在宅子里住過一個美好的夜晚以后,第二天,叢鴻飛精心梳洗一番,獨自一個人前往太史府,找史老爺收店了。
當史老爺看到叢鴻飛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不禁失聲叫道:“史安,你,居然沒有死?”
叢鴻飛微微一笑,將自己所有可以拿出來的笑容都拿了出來。
“史老爺,真是不好意思,我還活著,所以,我今天來是要跟你收店的?!?p> 叢鴻飛干脆得有些令史老爺要窒息。
“慢著,慢著,史安,雖然你可以從總管府平安出來,但是不要忘記了,你依然是我們太史府的下人,你還必須呆在我們太史府里,聽候我的差遣。”
史老爺說到這里,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有道理,于是,也便說得更加理直氣壯起來。
“不錯,史安,你是我們太史府的下人,你的一切都是我們太史府的,就算你從我這里要了店鋪,這店鋪也是我們太史府的,所以要與不要,其實都沒有什么區(qū)別?!?p> 史老爺說著說著,便笑了,笑得特別燦爛。
他真的沒有想到,當初叢鴻飛逼著他簽下那么一張字據(jù),他是多么無奈,可是現(xiàn)在被他這么靈機一動,兩三下子就繞過去了。
管家站在旁邊,聽著史老爺才幾句話便把叢鴻飛繞進去了,臉上也是露出得意笑容,心里暗自好笑,仿佛是在說,“史安,就算你能從總管府平安回來,那又怎么樣,你還不是我們太史府的下人,以后還不是要老老實實聽候我的差遣。”
沒想到,叢鴻飛哈哈大笑,一直笑個不停,笑得史老爺和管家內(nèi)心都有些發(fā)毛。
史老爺忍不住問道:“史安,你到底笑什么,在我面前,不許你這么笑著!”
管家也抬起頭,似乎對叢鴻飛這么肆無忌憚地大笑表示強烈不滿。
不想?yún)缠欙w卻慢條斯理地說道:“史老爺,我想你應(yīng)該好好詢問一下管家,我什么時候有跟你們太史府簽過賣身契了?”
史老爺聽著這話,有些疑惑地看向管家。
“怎么回事,這是真的?”
管家?guī)缀躅拷Y(jié)舌,腦海里一片空白。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我們太史府的家丁,一個個都簽過賣身契的,就算我們要把他們趕出太史府,他們的賣身契也還一直保留在府中,從來都沒有銷毀過,怎么可能……”
叢鴻飛卻一臉得意的神色,他對管家說:“怎么,你不記得了,那你去找找看哩,看看我們太史府里有沒有我們一起署名的賣身契。”
管家聞言,還在深入地回憶過去,整個人幾乎忘記了周邊的所有事情。
史老爺見狀,正是忍無可忍,高聲呵斥道:“管家,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的,給我去找找看,把史安的賣身契給我找出來?!?p> 管家被史老爺這么一呵斥,頓時才回過神來,趕忙朝著藏賣身契的房間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