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屋外冷,還是進去吧?!币粋€名喚北鳶的宮女過來提醒她,這話說的好聽,說得難聽便會直接告訴她,她是不能亂走動的。
“北鳶,是太子殿下說的嗎?”蘇恩秀問道。
北鳶微微一愣,確實,太子并未交代過不準這位姑娘踏出院門一步。只是,她看起來對宮里并不熟悉,又是太子交代要好好照顧,北鳶想著,最好就是哪都別去,最為穩(wěn)妥。
“是太子殿下說的,我哪都不能去嗎?”蘇恩秀又問。
北鳶撲通一下跪倒了,“姑娘恕罪,奴婢也是擔心姑娘傷病初愈,總還是靜養(yǎng)著比較好。”
“沒事,你起來吧?!?p> 蘇恩秀沒想為難她,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走動走動,如此,就很好了。
“你早些天說鎮(zhèn)北侯府的小郡主也入宮,可知住在哪里?”
“姑娘想去看她?”
“是,早些年我家受過鎮(zhèn)北侯府二公子的恩惠,畢竟是恩人的妹妹,總該是要去拜見的?!?p> 北鳶似在猶豫,沒有開口。
“北鳶,你不是說你以前是伺候玉翡郡主的,那也該去見見舊主子吧?”
北鳶納悶的地方就在這里。第一次見這姑娘,北鳶就認定她是玉翡郡主,可她非但不認,還硬要用這般奇怪的說辭?,F(xiàn)在弄的北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聽說在攬月閣住著。不過,說是病了,自從進宮后,從來沒見過旁人。姑娘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p> “見不見無妨,我心意到了,也就安心了?!?p> 北鳶點點頭,進屋拿了些保暖的物件,陪著出了留英閣。說來也怪,這位玉翡郡主總覺得不似從前那般活潑,連平日說話走路,都有些老氣橫秋的。不過,北鳶不敢多想,太子說是玉翡郡主那便是了。
這一路,越走越冷清,蘇恩秀甚至懷疑是不是北鳶領錯路了,卻在此時,見到了侍衛(wèi)把守的攬月閣,院門沒有關,蘇恩秀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方媽。
那幾年在小院住著的時候,方媽便是她的教習嬤嬤,這一見,讓她心思波動,百感交集。不過她有分寸,在這里不敢表現(xiàn)太過親密。還是循了禮法讓北鳶代為求見玉翡郡主。
康玉翡聽到這個名字,聽到蘇恩秀要見自己,很是忐忑。這會是太子設的局嗎?又或者蘇恩秀有別的目的?但想再多,總還是要見的。
蘇恩秀進門見到主位坐著的人便跪下,“民女蘇恩秀參加玉翡郡主,愿郡主仙福永享,得償所愿。”她把這話說的格外清晰,她希望上面坐著的那位能懂。
康玉翡聽到了,也聽懂了。她是蘇恩秀,是希望康玉翡一切安康順意的蘇恩秀。
北鳶見到康玉翡訝異不已,忍不住看看身旁跪著的蘇姑娘,又看看康玉翡,一時半會竟忘記磕頭見禮了。
康玉翡忍不住笑出聲,但又不好放著蘇恩秀不理先招呼北鳶,只能先讓蘇恩秀起了身,“蘇姑娘?可是我二哥救過的那位蘇姑娘?!?p> “正是?!碧K恩秀抬頭看著康玉翡。才幾日沒見,康玉翡竟消瘦了許多,臉頰兩旁的那團鼓鼓的嬰兒肥就快看不見了,與自己倒是越來越相像了。
“在二哥那聽了不少你的故事,一人撐起整個家業(yè)也是不易,我可是很佩服你的。”
方媽端來了凳子,招呼蘇恩秀坐下,淺淺的笑眼看著,一如從前般溫柔。
“倒是不知,蘇姑娘怎么也進宮了?”康玉翡這問話的直接,眼神也直接。
蘇恩秀原本也是問心無愧,倒也無懼,“說來,還是托玉翡郡主的福氣。民女有幸,容貌與郡主有幾分相似,許是被人錯認,便被帶進宮里來了?!闭f完,她淺淺一笑。
康玉翡倒覺得比起自己,她這溫婉可人的樣子,更像是侯府里出來的郡主。難怪二哥如此篤定,原來那個計策天衣無縫。
“民女此番前來叨擾郡主,還有一事相求。”蘇恩秀走上前磕頭,“民女入宮已經(jīng)多日,家中家業(yè)無人打理,還有幼弟和母親亦無人照顧。還望郡主稟明太子,早日讓民女出宮?!?p> 從剛才的態(tài)度來看,康玉翡聽到她這番話倒并不意外,只不過如今她自顧不暇,哪里還幫得上她?不過,話不能說太死,否則也容易讓她生別的心思,“倒也不知太子怎么個意思,容我先問問吧。”
“郡主海涵,不是民女不懂感念皇家恩惠,只是,家中事多,實在不敢耽擱下去?!?p> 事情說的再明白不過,蘇恩秀是把康玉翡一月前與她說的那段話牢牢記住了,離了鎮(zhèn)北侯府的小院,那便在于鎮(zhèn)北侯府無半點淵源,即使再見,即使有人相逼,也要咬死不認那院里待過的那兩年。否則……玉石俱焚……
“好,我答應你。”康玉翡笑了笑,笑容里已比幾日前輕松幾分。
北鳶仍是呆呆愣愣,她雖聽到了蘇姑娘這些話,意思也能懂,但是依然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忍不住再看幾眼,這兩人實在是很像啊,若說哪里不一樣,她與蘇姑娘相處了幾日,覺得她在這里很是拘束很是壓抑,不像主位上坐著的那位,笑眼里姿態(tài)里都有當年無法無天的樣子。
“北鳶姐姐,這是換了別的差事就不理我了嗎?倒現(xiàn)在也還沒過來瞧瞧我。“康玉翡輕巧的走上前,把蘇恩秀扶了起來,又過來抓起北鳶的手。
北鳶尷尬的看看蘇恩秀,又看看康玉翡,說道,“太子殿下交待說,您病著呢,不讓旁人打擾,所以……”
康玉翡當然知道,自己這些日子苦守著這個偏遠的院子,無人來訪,定是太子早就交待好了的。她也無意計較這些,不過是和曾經(jīng)的舊友耍耍小脾氣。
“蘇姑娘,麻煩你在西廂房等一會,我和北鳶姐姐許久未見,想多說一會話。”
蘇恩秀自然是懂事的,跟著方媽出去了。
康玉翡想著要抓緊時間,倒開門見山的問了,“姐姐,我是玉翡,你可相信?”
北鳶原是相信那位蘇姑娘就是康玉翡,如今,早已開始動搖了。
“北鳶這個名字,還是我給你改的呢,原本你叫紅霞,中秋夜……”
北鳶點點頭,這些她自然記得,那年第一次伺候宮里的中秋家宴,慌亂中犯了錯?;噬暇谱泶笈p了要命的五十大板。本是罪責難逃,可玉翡郡主嬉笑著說,“犯錯的宮女是叫紅霞,可這宮女姐姐名字我記得是叫北鳶。”用這偷梁換柱的法子,借著皇上酒醉不清醒,把她保了下來,從此,她便叫做北鳶了。
只不過如今再見,又先有一個蘇恩秀在前,她便對康玉翡身份有些不敢確信了。
“如今我被太子困在這里,想找法子脫身,你可愿意幫忙?不會逾矩違規(guī),只需幫我找些東西來?!?p> “不是奴婢不從,只是,太子,那位蘇姑娘……”北鳶分不清情況,有些為難。
康玉翡一笑,她是明白北鳶顧慮的,總得讓她安安心,“你胸前有條傷疤,是為救我所傷,你從未跟我提起過,不過,我卻偷偷看到過?!?p> 北鳶眼睛里冒出光了,這事,確實沒有跟外人提過,因為傷在右胸前,實在不好意思和人多說。
“這些年一直沒機會說聲謝謝,北鳶姐姐,謝謝你?!笨涤耵淅氖?,“這一次,我實在是難以脫身,還請姐姐,再救我一次?!?p> 北鳶搖搖頭,眼里的光化成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掉落下來。能再見真是太好了。“玉翡郡主,奴婢,好想您?!?p> 蘇恩秀與方媽不敢表現(xiàn)的太過親昵,只好隨意寒暄著,很快,康玉翡和北鳶就出來了。
北鳶看起來很高興,一路小跑著過來攙起了蘇恩秀,卻不想,動作過于急促,碰到了蘇恩秀的傷口,惹得她一陣酸疼。
“蘇姑娘右手受傷了?”康玉翡問道。
“是,進宮的路上,從馬車上掉下來了?!碧K恩秀說完轉身對著跪倒在地的北鳶,“沒關系的,快起來吧?!?p> 方媽附在康玉翡耳邊輕聲說道,“進宮路上,我們派人截過她,沒成功,怕是那時候傷了?!?p> “方媽說,我這從北境帶來的一些藥材,對傷口恢復很好。蘇姑娘是藥材行家,自個挑些回去吧?!?p> “那民女就先謝過玉翡郡主了?!碧K恩秀輕柔回禮,客氣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