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憐兒冷?!?p> “憐兒忍住?!?p> “不要啊爹爹,憐兒很冷,憐兒怕……”
“沒用!真是懦弱!再這樣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條?!?p> 懦弱……
懦弱……
……
猛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這個夢,楚憐已經(jīng)反復(fù)做了不知道多少遍,每次自己從夢中醒來,腦?;厥幍模际沁@個詞。
自己不是剛剛在喜宴上醉過去了,怎么現(xiàn)在躺在床上?
酒意已經(jīng)褪去,她只覺得額頭上傳來一陣舒緩的涼意。伸手扶額,是一塊打濕了的毛巾。
微微清醒,張開眼睛,環(huán)顧周身,卻是漆黑一片,沒有燭光,讓楚憐心中明悟了幾分。
“醒了?”黑暗中,一個溫潤又熟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讓她頓時覺得心中一陣酸楚。
“喝不了酒,為什么還要喝那么多?”聲音里多了幾分責備和心疼。
黑暗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楚謫已經(jīng)摸著墻邊,走到了自己跟前。
男子面容如玉,似雕刻一般的面頰俊美無儔,然而一雙細細的鳳眼卻毫無神色,如同死物,給天神一般的容顏蒙上了一層陰影,令人不由得扼腕嘆息。好好的一個絕世美男,卻是一個瞎子。哥哥是瞎子,屋子里自然不點燈。
楚憐想要辯解,開口卻是啞然失聲。
自己和哥哥自小就無父無母,相依為命。這幾年輾轉(zhuǎn)流落到萬花樓,靠著自己干雜活,萬花樓才留了自己和哥哥一口飯吃??墒亲阅侨罩t王爺前來看中了自己,媽媽就不由分說把自己推了出來。連帶著哥哥也被一道趕來了謙王府。
她知道哥哥不愿意呆在這兒,可是眼下自己和哥哥身無分文,就算要走,也方得找到了退路。然而這一切,她并未告訴哥哥楚謫。
“你是為了錢?”哥哥的聲音一點點冷了下來:“憐兒,娶妻納妾,妾就是家里的一個物件,你為了錢,可以連尊嚴都不要了?”
自己是被慕謙傾指了來的,并非自己情愿,可是多說這些,只會讓哥哥徒添煩憂。
妹妹不說話,楚謫重重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扶著墻走了。
望著無邊的黑暗,楚憐的心一點點沉了下來,自己無才無德,論相貌也遠遠不及萬花樓的其他女子,可是這個謙王爺也不知為什么,那日來了就徑直點名要自己入府,自己就被稀里糊涂換上了喜服,成了謙王爺?shù)逆?,妾不妾的自己倒是不在乎,可是看昨日的樣子,那謙王妃卻不像個好惹的主,可是自己要走,又談何容易……
昏昏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已經(jīng)到了破曉時分。
楚憐習(xí)慣早起,今日亦然。
聽到聲響,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丫頭推門而入:“姨娘醒的真早?!?p> “你?”
水靈靈的丫頭,說話也是脆生生的:“我是今日起伺候姑娘的丫頭,本名叫珠珠,姨娘也可給我取個別的名字?!?p> 早就習(xí)慣了伺候人,還是第一次被人伺候,楚憐有些緊張,連連搖頭:“不用,叫你的本名就好。”
珠珠點頭道:“對了,憐姨娘,今日咱們還需給大夫人請安,你可別忘了?!?p> 憐姨娘?
楚憐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珠珠卻已經(jīng)上前,熟稔地幫自己梳洗打扮。
不多時,楚憐就到了謙王妃的屋前。
一個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卻是從屋里出來。男子身形頎長俊美,尊貴無雙,面容輪廓刀削一般深邃,一雙深邃的眼神卻如同含了碎冰一般寒冷尖銳。他步履極快地從自己身旁一閃而過,沒有一絲停留。
“王爺……”聲音飄散在空中,無人應(yīng)答。
里頭的木蕭蕭看到這一幕,得意地勾了勾唇畔,才開口:“讓她進來吧?!?p> 一夜的纏綿讓木蕭蕭整個人看起來媚態(tài)十足,似乎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寵愛,她連外袍都未穿,身上滿是歡愛過后的痕跡。
“抬起頭來——”聲音帶有幾分倨傲。
“雖是青樓的下賤人,但既然進了謙王府,也勉強算是府上的東西了,今后警醒著點,我不會為難你?!蹦臼捠挼脑捳Z里夾槍帶棒,恩威并施,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從未見過這等場合,楚憐只得點頭稱是。
可楚憐的聽話在木蕭蕭眼里就變成了機械的應(yīng)付,頓生幾分惱意,自己辛苦準備的下馬威,眼前這個青樓妾竟是不放在眼里。
啪得一聲,一個茶碗應(yīng)聲而碎。
她繼續(xù)幽幽道:“好了,本王妃也不為難你,敬一杯茶,你就回去歇著吧?!?p> 珠珠倒吸一口涼氣,這王妃也太厲害了,這一地的碎片渣子,若是自家主子真的跪上去敬了茶,膝蓋鐵定廢了。
“好?!背z點頭。
下一秒,她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舉動。
她直接把木蕭蕭手邊的茶端起遞給了過去:“王妃喝茶?!?p> “你!”木蕭蕭氣急。
“這茶碗碎了,要收拾嗎?”楚憐恍若未聞,指著地上的茶碗問道。
“不用了!”木蕭蕭惱道。自己剛剛?cè)敫f根基也很淺,楚憐剛剛的舉動,簡直是打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的臉從紅到青又到白,幾經(jīng)變化,終于平復(fù)過來。
“不過,”一計不成,她又生一計:“姐姐這里有一張褥子,意義重大,丫頭粗苯,怕是洗壞了,不如妹妹幫我洗了如何?”
不由分說,一旁的丫頭已經(jīng)把厚厚的床褥塞進了楚憐的懷里。
“那就辛苦妹妹了?!蹦臼捠捳f完,揚長而去。
如今本就是天寒地凍的三九天,這重重的床褥卻要楚憐來洗,擺明了要落她的臉了。
她也不惱,乖乖抱著床褥去了后院。
這些活,原就是在萬花樓做慣了的,倒也還好。
拿起棒槌,珠珠幫著自己,兩人一下一下捶著床褥。
大紅猩猩的床褥上,一抹深紅的印記格外刺眼奪目,顯然是昨夜王爺跟王妃歡愛過后的痕跡。
珠珠怕自家主子見了傷心,竭力遮擋著不給楚憐看見。
“這也不是人血啊?!背z卻是眼尖,一眼瞥見,嘟囔了一聲。
“???”
萬花樓的姑娘對外說是不賣身,暗地里卻也是待價而沽,每每有達官貴人前來,就用豬血牛血冒充是初夜的落紅。自己洗了幾十床床褥,一眼就能分辨出真?zhèn)巍?p> “原來這大戶人家也有這般不檢點的?!彼哉Z。
木蕭蕭乃是當朝右相的嫡長女,身份尊貴無雙,背地里卻也早就失了身。
一個聲音驀地響起:“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