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的格子照進屋來,紅綃已經穿戴整齊出了房門,紫煙在廚房做飯,青蘿也早早的打掃完庭院里的落葉,正在給牽?;菜?。紅綃也不要他們跟著,肋下的隱痛已經消失,但還胸口氣悶,也不敢做大的動作。
先在竹林間緩步行上幾圈,待手腳活動開,紅綃站立在忍冬花棚下,面相東方,吸氣,吐氣,緩緩吐納,平靜心情。開始練習八段錦,這是在現代時跟著醫(yī)院的醫(yī)生學習的,有健體強身的功效,為了康復的希望,下過一番苦功。
‘兩手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似射雕。調理脾胃須單舉,五勞七傷往后瞧;搖頭擺尾去心火,兩手攀足固腎腰。攥拳怒目增氣力,背后七顛百病消;’
八段錦的要訣在于放松,沉肩墮肘,全程呼吸綿綿,呼氣時氣沉丹田。
叩齒,鼓耳,用十指梳頭,掌心揉面,搓耳輪,揉腹,搓腰,半個時辰方才結束。
青蘿,紫煙跟著紅綃這些天,還沒有看見過紅綃做這些動作,似功夫非功夫,慢悠悠的。不敢過來打擾,跟張安都站得遠遠的看著。
見紅綃停下動作,向她們走來,紫煙忙抓起手邊一件外衣奔過去,見她身上衣服已經濕了,鬢角淌著汗珠,面上泛著潮紅,雙眸濕漉漉的,像要沁出水來。整個人都像多了一絲精氣神。
紅綃披上外衣,又沿著籬笆墻緩步走了一圈,待身上汗干,方才進屋飲下湯藥,進了早膳。
剛坐下取出紙筆,準備給自己設計一套早上鍛煉時穿的窄衣短裙。在小柳街被劫時那套已經破了,那樣式出現在這里也不合適,現在身邊多了巧手的紫煙,一定要重新搭配一套漂亮又實用的。
正在頭痛間,青蘿進屋回稟道:“姑娘,胡莊頭家的小妹送菜來了?!?p> 胡莊頭的小女兒年紀比紅綃還小,十二歲,經常跟著父母下地干活,讓她體格健壯,比紅綃個子都高,小臉紅仆仆的。拎來了一竹籃子新鮮的小菜,嫩嫩的白菜葉子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
昨日她娘帶回來幾朵絹花,那是她早些時日進城看望在天然居做工的哥哥時,在那些脂粉鋪門口看到過,夢里都想擁有一朵,沒有想到,眼前的幾個大姐姐就送來了,喜得她戴在頭上就不肯摘下來,被胡大娘一頓好罵,只留下一朵絹花給她,其他的都被她娘鎖進床頭箱子里,要留過未過門的嫂嫂。
好歹還有一朵是自己的,胡小妹也是高興的,不用胡莊頭吩咐,天一亮就起床下地,巴巴的就送了菜來。
.小姑娘眉眼含著興奮,臉上滿是羞澀,紅綃笑著叫她進了院子,青蘿已經接了菜籃送去廚房。胡小妹害羞的用兩手絞著身上葛布大褂的衣角,站在紅綃面前不說話。眼前的小姐姐比自己還矮一些,雖說是笑瞇瞇的,但兩個眼睛黑漆漆的,好像能看到自己在想什么,比自家哥哥唬人還厲害。
紫煙按紅綃的安排,打開旁邊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一些昨日從城里帶來的小點心,放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有壓了桃花瓣的綠豆糕,有小元寶一樣的糖酥。
紅綃知道胡小妹還沒有吃早飯,就招呼她坐下吃點心,香噴噴乖巧漂亮的小點心早吸引了小妹的目光,一邊吃,紅綃一邊問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小妹一一答了,
看著吃得歡快的小姑娘,紅綃也笑得開心,吃罷!紅綃交代小妹明日又來,接過空籃子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蹦蹦跳跳的走了!
下午照例要午睡一會,再起身看一會書,寫上一篇小字,晚飯后又沿籬笆墻走上幾圈。
張安見紅綃特別喜歡這籬笆墻,趁著下午紅綃在屋里寫字的空檔,從胡莊頭家找來工具,跟青蘿兩個人把籬笆墻邊重新平整過,鋪上一層石板,這樣下雨想出門走走也不擔心泥土污了鞋襪。
青蘿力氣大,很多時候張安都只能在旁邊打下手,兩個人都不是偷懶?;^的,做起事來配合默契,不過一下午功夫,一條石板小徑就出現在墻邊,讓晚上散步的紅綃小小的驚喜了一把,對兩人夸了又夸。
待在這花香鳥語的莊子上,每天的散步和練功,加上兩個婢女不間斷的湯藥,才幾天時間,紅綃就感覺身體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手腳也輕快了許多。
這一日,好似要下雨了,午后的室內已經悶熱起來,紅綃就抬了桌子,坐到忍冬藤架下寫字,練習了幾個月的毛筆,早已不是當日的狗爬字。
張啟棟找了一本簪花小楷的字貼讓她描紅,勤練不輟,也有些字形出來了。紫煙端了一盞茶過來放在桌上,因為在喝藥,怕茶解了藥性,這段時間,紅綃喝的都是白開水,戲稱“白茶”。
紫煙放好茶碗,把鋪了一桌的紙張理了理,對紅綃道:“姑娘身體剛剛好轉,還是少寫幾張,別累著了!”
紅綃放下筆,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才懶了幾日功夫,寫這幾個字就覺手酸了,真的是應了那句老話‘三日不練手少,三天不唱口生?!?p> 紫煙疑惑的道:“”姑娘,這是哪里的老話?我怎么重來沒有聽人說過,真的好有道理呀!我三天不摸繡花針,也會覺得手生呢!”
紅綃沒有想到,這樣一句大白話這里竟然沒有人說過,不禁有些啞然,掩飾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是我祖父生前說過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俗語?!?p> 正待放下茶碗,一陣風吹過,從花棚上落下一物,飄飄蕩蕩正好掉在還沒有來得及蓋上的茶碗里面,紫煙哎喲一聲叫了起來:“哎喲!花梗掉到茶碗里了,姑娘,我馬上去換一盞來?!闭f完,伸手就準備取走這盞被弄臟的茶水。
紅綃沒有出聲,一抬手,制止紫煙取茶碗的動作,只是定定的望著那茶碗出神,茶碗里,一朵已經枯萎的忍冬花靜靜的飄在清澈的水上,干枯的花瓣被浸濕潤,得到水的滋潤竟然褪去暗淡,回歸了一些它鮮艷時驕傲的黃色,襯托著白底青瓷的茶盞,分外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