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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血核

第47節(jié):無有憐憫

無限血核 蠱真人 3028 2020-04-20 12:00:00

  黃色沙海。

  寂靜無風(fēng)。

  太陽高懸在天空中,恣意盡情地?fù)]灑無邊的熱和光。

  沙丘一座連著一座,連綿起伏,像是一座座別致的墓穴。

  而在一座沙丘的背陽之處,忽然有沙子窸窸窣窣地向下滾落。

  這股動靜越來越大,隨后從攪動不定的黃沙當(dāng)中,竟猛地彈伸出一只手來!

  這只手滿是血跡,傷痕累累,猛地抓空,似乎愣了一下。

  然后下一刻,這只手似乎反應(yīng)過來,無比興奮并且瘋狂地抓拿推撓。先是手掌,然后是手臂涌出沙礫,沙洞被迅速擴(kuò)大,終于露出了一顆少年的腦袋。

  當(dāng)這個灰撲撲的腦袋半露出沙丘之后,嘴巴就拼命地張到最大,虛弱至極地吐出胸膛中所有的悶氣之后,然后貪婪地抽取灼熱的空氣。

  伴隨著猛烈的呼吸,從少年的口腔、鼻腔中噴射出少量的沙粒。

  “咳咳咳!”

  然后,因?yàn)楹粑^劇烈,少年發(fā)生了猛烈的咳嗽。

  咳嗽片刻后,少年終于緩過勁來,睜開雙眼。

  盡管他在陰暗的沙丘背面,但仍舊被炙熱的陽光刺得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又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看清楚周圍的環(huán)境,少年盡管有所預(yù)料,但仍舊心頭一沉:“沙漠,我果然到了沙漠。只是不知道這片沙漠和蒼須等人之前去過的是否是同一個?”

  少年正是針金。

  他差一點(diǎn)就因?yàn)橹舷⒍?。?dāng)他吸入第一口空氣,最危險的時刻總算是過去了。

  針金喘息片刻,恢復(fù)了稍許力氣,艱難地將自己從黃沙中拔出來。

  正式脫離了被活埋的窘境后,針金根本沒有力氣站起身,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斷喘息,間隔著大聲咳嗽。

  他吐唾沫。

  嘴里的沙子將唾液染成淺黃色。

  他又掏耳朵、噴鼻子,然后用手抖索自己的頭發(fā),讓細(xì)碎的沙子四處灑落。

  這些動作只持續(xù)了一小會兒,針金就感到自己體力的極限,他嚇得立即停手,從全跪的動作變成半跪。

  因?yàn)樗肋@座海島的兇險,把所有的體力都消耗光是絕對愚蠢的行為,另外半跪的動作更能讓他迅速起身。

  周圍悄然無聲,沒有一絲的風(fēng)。

  白日的陽光璀璨炙熱,烘烤著黃褐色的沙漠。

  而沙漠一眼望去平淡無奇,只有滿眼的黃,一絲綠意都沒有。

  唯一的雜色就是他。

  這個金發(fā)少年不再像往常那樣英俊,也不干凈,他灰頭土臉,狼狽萬分。

  針金就這樣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警惕非常,然而沒有任何動靜。

  他掃視周圍,最后目光定格在他身后的沙丘。

  他看著這個沙丘,感覺像是看一座沉默的墓碑。

  針金后怕又慶幸,他雖然深埋在沙下,但并不是沙丘的正下方。他被掩埋得并不深,這才讓他有了一絲逃出生天的機(jī)會。

  他緊緊抓住了這絲機(jī)會,沒有葬身在這座沙丘墓碑之下。

  所以,少年不自覺地笑出聲來:“呵呵呵呵……咳咳,呵呵呵?!?p>  他逃離險境已經(jīng)好一會兒了,當(dāng)他確認(rèn)安全之后,他的心頭這才開始涌出喜悅之情。

  這種欣喜的感覺越發(fā)濃郁,在隨后的幾個呼吸的時間里,竟?jié)庥舻匠涑馍倌甑男貞选?p>  以至于針金的笑聲越來越大,并且還笑出了眼淚。

  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

  感受到了每一次呼吸的可貴,剛剛在沙礫中,他根本無法呼吸。

  他感受到了他的身軀在發(fā)麻,在痛——有些地方有傷,至少肋骨斷掉了一根,這讓針金呼吸的時候,胸膛每一次起伏都帶著痛。

  但就是這種痛,也讓他萬分的欣喜!

  這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悅,生的喜悅,簡直是無窮無盡,宛若是海嘯掀起的巨大浪潮,要淹沒了他。

  其實(shí)這種劫后余生的經(jīng)歷,針金已經(jīng)有多次感受了。

  第一次,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是剛驚醒的那一刻。針金體內(nèi)蘊(yùn)含的戰(zhàn)斗意識,幫助他間接擊殺了白銀魔獸藍(lán)毛惡狼。一切發(fā)生的太快。當(dāng)然,事后反省也給針金帶來種種情緒,但慶幸、后怕的情緒居多,欣喜稍少。

  第二次,是在山洞中,針金本身已經(jīng)中了火毒,卻冒死擊殺了白銀級魔獸猴尾棕熊。針金幾乎已經(jīng)喪命,紫蒂拼盡全力救他。在生死間掙扎,針金幾度昏迷幾度蘇醒,最終挺了過來。那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哪怕是一朵普通的野花,都透著生命的無限可愛和美麗,能讓他欣賞良久良久。

  第三次,是面對刀鋒蜘蛛。死亡逼近,針金還被忽然涌現(xiàn)的記憶吸引注意力。針金也以為自己要死,沒想到身體忽然變異。這次劫后余生,他更多的是猜疑和好奇。

  第四次,是羊肉帶來的混亂魔力侵蝕身體,讓他險些喪命。得救之后,少年心中更多的是對未婚妻紫蒂的感激和欣賞。

  第五次,也就是眼下的災(zāi)難。險死還生之后,針金的喜悅是有史以來最多的。

  “是因?yàn)槭裁??”針金?xì)細(xì)品味著自己的情緒。

  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是因?yàn)檫@場磨難,是天地的威能。若是中毒或者魔獸,我還有出手的能力。但是面對這樣的狂暴風(fēng)沙,我除了挨打還能做什么呢?能夠生還,實(shí)在是我的幸運(yùn)!”

  如果有選擇,針金寧愿自己面對魔獸,而不是遮天蓋地的狂暴風(fēng)沙。

  正是這種無力和無奈的感覺,讓他生還之后的喜悅越發(fā)濃郁。

  “我命垂一線,能夠生還實(shí)屬僥幸。那么紫蒂、蒼須他們呢?”一個問題浮現(xiàn)腦海,讓針金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情感安慰他說:這些人一定還活著。

  但同時,理智冰冷地告訴針金:這些人兇多吉少,生還下來的話,不啻是一種奇跡。

  針金不可避免地?fù)?dān)憂起來,又空落落地希冀起來。

  欣喜的情緒似乎忽然間就消退了,剛剛那么濃郁,現(xiàn)在幾乎瞬間就消失無蹤。

  隨之而來的是不甘。

  探索隊(duì)在針金的領(lǐng)導(dǎo)下,好不容易狩獵了鼠群,剛剛有點(diǎn)起色,就遭受了致命打擊。

  是恐懼。

  如果再一次面對之前對狂暴風(fēng)沙,他還能有這樣的運(yùn)氣逃生第二次嗎?

  是無助和迷茫。

  接下來他該怎么走?要向哪里去?

  是沉重。

  他曾經(jīng)暗自發(fā)誓,要好好守護(hù)自己的未婚妻?,F(xiàn)在紫蒂究竟是生是死?如果是死,尸體又在什么地方?

  還有他身為百針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他需要通過競爭,贏得白沙城主之位,但現(xiàn)在他卻被困住海島上,幾度瀕臨死亡的絕境,他還能活著逃離這座島?還能有機(jī)會去擔(dān)負(fù)起振興家族的重?fù)?dān)嗎?

  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讓針金再次感到呼吸困難。

  這一刻,他感到自己無助極了,軟弱極了。

  他想要忍住,他記得自己圣殿騎士的身份,但是他的淚水還是無聲無息地滴落下來。

  針金沒有擦拭自己的眼淚,而是看著這些淚水滴落到干燥的沙礫上,看著它們浸透這些沙,打出一個個微小的坑,努力地想要擴(kuò)張,但濕潤終究只局限在很小很小的范圍里。

  和偌大的沙漠,不,和整個沙丘相比,這些淚坑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可憐。

  “多像是我啊。”

  針金苦嘆。

  他再次發(fā)自真心地祈禱:“神啊,我偉大的圣明大帝,禰是在世的神明,禰是永勝的一方。此時此刻,禰的騎士,禰的信徒,禰的孩子祈求禰的回應(yīng),祈求禰的憐憫,祈求禰給予我正確的方向,指點(diǎn)出勇敢前行的路……”

  這一次的祈禱,針金絮絮叨叨,內(nèi)容前所未有的充沛。

  一只劇毒的沙漠蝰蛇發(fā)現(xiàn)了針金,這個可憐的少年很快就被它看成獵物。

  沙漠蝰蛇悄然接近,它的鱗片十分接近沙的顏色,S形曲線移動不僅快速而且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當(dāng)距離接近,沙漠蝰蛇在針金的背后猛地彈射而起!

  但是下一刻,針金沒有回頭,而是信手一伸,就在半空中將蝰蛇捕捉。

  蝰蛇蛇口大張,蛇信伸縮,瘋狂地掙扎,但它的咽喉被針金的手死死掐住。

  蝰蛇半米多長的蛇軀死死地纏繞在了針金的手臂上。

  但針金一動不動,不管是他半跪著的身軀,還是他的手臂,宛若鐵鑄一般。

  針金不再祈禱,而是靜靜地聆聽著蝰蛇生命旅程最后的嘶鳴。

  他沉默,始終沒有抬頭,所以當(dāng)蝰蛇被硬生生掐死,它都沒有看清死敵的面容。

  太陽越升越高。

  沙漠的表面滾燙起來,遠(yuǎn)方的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

  一位金發(fā)少年緩緩走出沙丘的背面,像是一滴水,匯入廣闊無垠的沙漠。

  這個少年面龐英俊,但此刻灰頭土臉,衣裳破爛。

  在他的肩膀上搭著一只死去的沙漠蝰蛇,像是搭著一條鏈子。

  這條蝰蛇和尋常的還不一樣,在它的尾部螺旋一般,讓人聯(lián)想到地精制作的金屬彈簧。

  在這個見鬼的海島上,就連一條普通的蛇都怪模怪樣。

  針金沒有再流淚,他變得面無表情。

  他知道了一個道理——

  神或許有憐憫,騎士大概有憐憫,人可能有憐憫……

  但,大自然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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