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暴烈地烘烤著黃褐色的沙漠。
在陽光的凌虐之下,沙丘只能癱軟開身軀。
空氣因為灼熱扭曲,一個男子一步步踩踏著滾燙的沙礫,緩慢前行。
這個男人身處瘦削,眼袋浮腫,目光無神,行走時喘著粗氣,像是機械傀儡。
他不只是一個人,在他的背上還有一個昏迷的男人。
被背著的男人,雙目緊閉。即便陷入昏迷當中,他的眉頭仍舊緊緊皺著,擰成一個疙瘩。
這是因為他的背后有傷,疼痛一直折磨著他。
相比較而言,昏迷的男人體格更健碩一些,行走的男人則瘦弱一點。體格上雖然有所分別,但兩人的面容卻是十分相似,顯示出他們相近的血緣關系。
正是黃藻、藍藻這對兄弟了。
自從望見紫蒂、蒼須等人被蜥蜴群圍困在沙丘上,在黃藻的堅持下,兄弟倆偷偷逃離了綠皮蜥蜴的巢穴。
但是在途中,他們仍舊遭遇到了游散在外的蜥蜴。為了挽救黃藻的性命,藍藻奮不顧身地替弟弟擋下了噴射而來的酸液。而藍藻因此傷勢嚴重,陷入昏迷。
沙漠一望無垠,似乎無邊無際。
黃藻背負著藍藻,已經(jīng)前行了許多時間。
他又渴又餓,肚子早就咕咕叫喚了好一陣子,更折磨他的是渴的感受。
他現(xiàn)在嗓子都快冒煙,緊閉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用鼻腔每一次呼吸,灼熱的空氣就像是巖漿倒灌進自己的咽喉。
“水……水……”
耳畔傳來藍藻低微虛弱的呼喚。
藍藻仍舊昏迷不醒,這聲呼喚完全是發(fā)自他求生的本能。
呼喚聲打破了黃藻茫然的狀態(tài),他眨了眨眼,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然后,他一手用力托住自己的哥哥,另一只手空出來,撫上藍藻的額頭。
藍藻的額頭比腳下的沙石還要滾燙。
黃藻的心也隨著下沉。
藍藻昏迷并且高熱,這絕對不是什么好兆頭。
正常情況下,病人病癥太嚴重,就得尋求神術方面的治療。圣明帝國中來自生命圣殿的祭司,都十分擅長治療。
但現(xiàn)在,兄弟倆身處在這座兇險莫測的海島上,又在沙漠當中,毫無人跡,哪里能找得到生命圣殿的祭司呢?
“或許,當初我應該和哥哥一起,努力救下紫蒂小姐。她有藥劑,就算沒有,也能配置藥劑。”黃藻想到這里,心中便生出那么一絲的后悔。
但旋即,他又暗自搖頭:“不,紫蒂小姐,還有蒼須他們死定了。現(xiàn)在他們肯定死了。被蜥蜴?zhèn)兎质常赃M肚子里,然后再拉出來。不管再好看的人,再高貴的人,再有學識的人,再年輕的人,也只會是一灘屎尿。”
“我可不想成為一灘屎尿?!?p> “哥哥,你可得挺住?!秉S藻在心中默道。
他邁開腳步,再度啟程。
“水……水……”藍藻仍舊時不時地發(fā)出呼喚,呼喚聲越來越微弱。
黃藻想要苦笑,但卻沒有力氣去牽動臉部的肌肉做出苦笑的表情來。
“我也想要水啊,哪怕用我所有的去換!”黃藻在心中呼喊。
“但是我們的那些水,不都是用來清洗你的傷口了嗎?我的哥哥?!?p> “我發(fā)誓,如果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水,哪怕那是一片湖,我也敢將它喝干!”
暗自發(fā)狠的黃藻就在下一刻,愣在了當場。
轉過眼前的沙丘,他的視野陡然開闊,竟真的出現(xiàn)了一片綠洲。
黃藻驚呆了,旋即他反應過來,他的雙眼瞪大,嘴巴張開,流露出狂喜之色。
他大叫起來。
“綠洲,是綠洲!”
“哥哥,我們有水了,我們有水了??!”
“就像上一次,我們被傳送到這里,發(fā)現(xiàn)了綠洲?,F(xiàn)在我們又碰到了綠洲?!?p> “哈哈哈。我們有救了!哥哥,我們有救了?!?p> 黃藻背著藍藻,邁開腳步,以一種前所未見的速度奔向綠洲。
狂喜似乎賦予了他無盡的體能,原本沉重的藍藻在此刻竟輕如稻草一般。
然而,不管他如何狂奔,他和綠洲的距離竟是始終沒有絲毫的縮短。
忽然黃藻的雙腿一軟,整個人摔倒在了沙地上。他背負的藍藻也摔在地上,還滾了幾圈,仍舊昏迷不醒。
黃藻抬起頭,沙子沾了他一臉,而他視野中的綠洲卻是轟然消散。
黃藻愣住了。
因為剛剛劇烈的狂奔,他的胸膛不斷起伏,粗氣連喘。
“不,不!”黃藻跪在地上,雙手抱頭,揪住自己的頭發(fā),希望之后的絕望讓他更加痛不欲生。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他伸出手,五指張開,伸向綠洲幻影曾經(jīng)在的方向,但他怎么也抓不到。
“是假的,假的……”黃藻沒有力氣了。
之前的狂奔榨干了他最后一絲體力,但是因為情緒激昂,讓他忽略了自身的真實狀態(tài)。
最終他摔倒在地上,也是他的身體承受不住,脫離所致。
沒有綠洲,原來只是一場海市蜃樓。
一切成空。
陽光仍舊熱烈逼人,沙漠浩蕩無垠,而當中的黃藻就像是一個小蟲子。
微渺、可憐、可笑。
他曾經(jīng)以為依靠的兄長,此刻昏迷不醒,就躺在不遠處的沙礫上一動不動。
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無助感包裹住了黃藻的身心。
獨自求生的壓力,他終于清晰無比地感知到,再不能用之前茫然的狀態(tài)來抵御。
呼吸。
呼吸。
“不要怕?!秉S藻這樣告訴自己。
呼吸。
“我好像不能呼吸了……”下一刻,黃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恐懼、無助、凄涼、悲傷等等情緒,濃烈到堵住他的胸腔,堵住他的咽喉,堵住他的口鼻,幾乎要讓他窒息!
“我、我不想死啊……”終于,黃藻大哭了出來。
呼、呼、呼……
針金的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很不好,手臂上的傷勢在紫蒂的治療下并沒有好轉,傷口轉化出膿水,他整個人都在低燒。
水和食物雖然優(yōu)先供給給他,但是根本談不上吃飽喝足。
所以他仍舊饑渴。
不管是饑渴,還是傷勢,都讓他感到四肢發(fā)軟。
但現(xiàn)在這些都被針金拋之腦后,他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大敵身上。
和他對峙的正是那頭白銀級別的魔獸,金槍蝎群的頭領。
在成功突圍,甩開了綠皮蜥蜴之后,針金的擔憂很快化為了現(xiàn)實。
蝎群在頭領的率領下,殺透蜥蜴群后對針金等人緊追不舍。
探索隊的速度比不上這些馬匹大小的巨蝎,很快就被趕上。
針金只得挺身而出,與蝎群頭領交鋒。
這已經(jīng)是第五次交鋒了。
雙方仍舊不相上下。
白銀戰(zhàn)蝎嘶鳴一聲,緩緩后退。一段距離之后,它轉身離去。
它身上新添了幾道傷痕,這些都是針金制造出來的。
但蝎殼真的太硬了,哪怕針金鼓足全力劈砍,都沒有徹底砍透這層甲殼。
“如果我能催動斗氣,不管增幅自身的力量,還是附著在武器上增添鋒銳,都能殺死這頭蝎子。”針金心中暗嘆。
看到槍蝎頭領撤退,其他人卻沒有歡呼,一個個面色凝重。
起先第一次的時候,他們看到針金逼退了蝎群頭領,還有歡呼雀躍。但隨后他們就發(fā)現(xiàn),這頭白銀魔獸并沒有真正離開,而是在蝎群的簇擁之下,跟著針金。
每過一段時間,蝎群頭領似乎緩過氣來后,就再次沖上來,和針金展開單打獨斗。
三番五次的激斗,讓針金非常疲憊。
他消耗太多的體力和精力了,和紫蒂、蒼須等人匯合之后,他就沒有真正的休息過。
但他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唯恐蝎群看到了軟弱后一擁而上。
針金可以勉強和蝎群頭領對抗,然而一旦全面開戰(zhàn),他本就自身難保,更談不上守護其他人了。
“大人,請讓我檢查一下你的傷?!笨吹綉?zhàn)斗結束,紫蒂立即來到針金身邊,細心檢查針金身上的傷口。
針金身上新增了多數(shù)傷口,一些是被酸液腐蝕出來,但更多的是那頭蝎群頭領造成的。
她掏出藥劑,灑在針金的傷口上。
然而,她對針金手臂上的傷卻是束手無策。
少女緊皺眉頭,不斷搖頭:“大人,你手臂的傷在惡化。我的藥劑對它沒有效果。唉,若是有足夠的材料,或許我能配置出緩解傷勢的藥劑來?!?p> 針金拍拍少女的手背,態(tài)度溫和,微笑道:“紫蒂小姐,你已經(jīng)做的足夠好了。我的實力讓我有了遠超常人的身體,一旦有了創(chuàng)傷,更需要高效的藥劑才有治療的效果。但是這里低階的魔藥根本無用?!?p> “你制造出來的草藥,效果之好已經(jīng)讓人驚奇。你已經(jīng)盡了全力了?!?p> 少女沉默了一會,隨后一臉認真地分析道:“其實蝎子的金槍并無毒素,大人手臂的傷口雖然很大,但依靠大人本身的恢復力,足夠自己治愈。只是現(xiàn)在,我們擺脫不了蝎群。大人你只有連續(xù)地和蝎群頭領交戰(zhàn),不斷壓榨身體內的精力、體力。每一場激戰(zhàn)又拉扯傷口,根本沒有休息,也沒有時間恢復?!?p> “是啊,大人,這樣下去我們恐怕要死在這些蝎子的手中了?!庇腥瞬逖浴?p> 其余人也是憂心忡忡。
誰都看得出:針金的狀態(tài)是越來越差了。
現(xiàn)在的情景,眾人都是依靠針金才存活下來。針金若是倒下,他們哪怕全力反抗,也只會淪為蝎群的盤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