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頭牌墜樓

　　趙遠之和陳微翹到了極歡院后，兩人就分開了。陳微翹是來與姐妹交流琴藝的，趙遠之不便見那些大小姐，就一個人上了二樓。這極歡院到了晚上便是熱鬧非凡，興源樓的姑娘排名靠前的幾位大多被請到這里，或歌或舞，看得人眼花繚亂。趙遠之挑了個還算僻靜的座位，要了幾盤小菜一壺熱茶，仔細觀察著周圍，尋找婉兒的身影。

　　正在他低頭吃菜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接著樓下傳來了驚呼！

　　“有人墜樓了！”

　　“快來救人！”

　　趙遠之連忙跑到樓下，分開眾人，只見一個妙齡女子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氣絕身亡，正是那日投湖的雪兒。

　　“??！這不是興源樓的頭牌嗎？”

　　“呀，怎么死這里了？”

　　“多不吉利？”

　　“完了今年八成是要遭災了，龍王爺?shù)男履锼懒?！?p>　　趙遠之越聽越氣，這姑娘都死了，還這么多人背后議論，著實讓人生氣?！按蠹叶忌⒘税?，這里需要維持現(xiàn)場！”

　　他說著話，一個女人走進了人群中，正是婉兒。

　　“這不是趙大人嗎？”

　　“是你！”

　　婉兒見了趙遠之也不驚訝，款款走來“趙大人別來無恙?！?p>　　“婉兒姑娘，這是另謀高就了？”

　　“是啊，煙花女子終歸是浮萍，現(xiàn)在婉兒可是洗手不干了?！?p>　　“哦？那真是可慶可賀?！?p>　　趙遠之語氣冰冷，婉兒故作委屈說：“趙大人，那日都是誤會，都是那個白紗遮面的女人迷惑我，我才對您刀劍相向的?！?p>　　趙遠之不理會“把掌柜叫來?！?p>　　婉兒笑了“我不是早就等在這里了嗎？趙大人?！?p>　　趙遠之本是半句話也不想同她多說的，但一聽婉兒竟然是極歡院的掌柜，有些吃驚，這小女子什么手段，凡塵女子不過短短幾日竟然成了酒樓掌柜，想必這里和那個茶苑有些聯(lián)系。

　　“大人！”在需要的時候，王大虎總是能及時出現(xiàn)。“大人有人辦案說極歡院有人墜樓！”

　　“嗯，是那個雪兒?！?p>　　“果然是她?！?p>　　“嗯？此話怎講？”

　　王大虎解釋道：“屬下受命跟著她和那個公子，今日聽說那公子在極歡院吃酒，特意去興源樓請了雪兒，她也就剛剛離開了半個時辰。”

　　“哦，去樓上看看，那個公子人還在不在！”

　　“是?！?p>　　趙遠之帶著王大虎一行人上了三樓雅間，推開門正看見那位公子昏睡在床上人事不知。手里緊緊地攥著一個香爐一樣的小東西。

　　“叫醒他，帶回衙門?！壁w遠之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張望的婉兒“也把她帶回去。還有興源樓的老鴇?！?p>　　“是?！?p>　　趙遠之吩咐完自己先離開了，他想去找暗衛(wèi)，他剛一出極歡院的大門，暗衛(wèi)就找上他了。

　　“有人墜樓？可是真的？什么人？”

　　“正要同你說，告訴侯爺，興源樓和極歡院似乎是同一個人操縱的，興源樓的姑娘經(jīng)常來極歡院，墜樓的是興源樓的頭牌，是原本要給龍王爺當新娘的女子，也就是那日投湖的女子叫雪兒?！?p>　　“好?！憋w鷹聽完飛身上房回去告訴小侯爺。

　　小侯爺聽完了之后似乎并不驚訝于興源樓和極歡院的事情，反而對龍王新娘有些興趣?！褒埻鯛?shù)男履铮课以趺礇]聽說過這個說法？”

　　“坊間傳聞，柳湖水底住著一個龍王爺，掌管人間水運，要是不給他新娘子，他就要發(fā)威，就會把船只和人拖下水?！?p>　　“哈？這是哪個江湖術(shù)士信口胡謅的?！?p>　　“不知道?！?p>　　“……”小侯爺晃著腦袋想了想“這個龍王娶親一定大有文章，還有這個柳湖也一定大有文章?！?p>　　“主子？我們是不是……”

　　“不過，我們還不能露面，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就在陳府，他們就會停下手中的動作，豈不打草驚蛇。先麻煩遠之吧?！?p>　　“你去告訴遠之好好調(diào)查這個龍王娶親的事情，對還有柳湖。”

　　“是。”

　　看著飛鷹離開，小侯爺仔細梳理著思路：集縣買賣人口，極歡院販賣罌粟，龍王娶親，失蹤的賬目，還有丟失的官銀還有莫名其妙少了的救災銀兩，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王爺舅舅你的手可有些長了，膽子也有些大了。

　　那個公子被帶回了衙門也是一直昏睡不醒，叫了郎中來照看。趙遠之準備去審問一下老鴇，他剛出門就遇到了陳微翹。

　　“趙大人?！?p>　　“陳小姐，剛剛沒顧上你，你也是剛回來？”

　　陳微翹點點頭：“有人墜樓，姐妹們嚇壞了都不敢出來，我也是等平靜了才出來的。”

　　“小姐今日受驚了，早些休息?！闭郎蕚潆x開。陳微翹拉住趙遠之的袖子，拿出一塊手帕“那日弄臟了大人的手帕，今日剛好路過店鋪找到了這個?！?p>　　趙遠之看了眼手帕，上面繡了一顆翠竹。

　　“竹子？”

　　“嗯，覺得大人就像翠竹，挺立俊朗?！闭f著話陳小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趙遠之接過那方手帕“遠之多謝小姐?！?p>　　陳小姐嫣然一笑“大人莫要太辛苦?！闭f完離開了。

　　看著陳小姐的背影趙遠之眼前突然晃出了小侯爺。

　　“我這是怎么了？”他晃了晃頭“小侯爺?shù)纳硇魏完愋〗惚绕饋硭坪醺肱印乙欢ㄊ亲罱哿??！彼咽峙练胚M懷里，不再想準備往衙門走，剛走到一半又被叫住了。

　　“遠之老弟?！?p>　　“陳大人?！?p>　　陳為農(nóng)手里拿著一個小香爐走過來?！斑h之這是準備去衙門？”

　　“是，頭牌墜樓的案子?！?p>　　“哦，剛好，我剛剛遇見了王大虎，他想把這個交給你我順手帶來給你?！?p>　　趙遠之接過香爐，這個和那個公子手中的一模一樣。

　　“這是？”

　　“他說是在妓院頭牌的房間搜到的?！?p>　　“這兩個人都有，一模一樣?！?p>　　“兩人？你說的是那個林公子吧？”

　　“他姓林？”

　　“對，他是冀州大儒的獨子，老爺子平日里寶貝的很，聽說還和京城官員家的小姐定了親?！?p>　　“冀州大儒，可是林興緣老前輩？”

　　“哦？怎么遠之認識？”

　　“老先生在京城任職的時候，我做過他的學生?！?p>　　“哦，那說起來你們還是師生，這個林公子雖比不過他父親但也是個遠近聞名的才子，不知怎么就和妓院頭牌扯上了關(guān)系?！?p>　　“嗯。陳大人不知您是否對興源樓和極歡院有所了解？”

　　陳大人點了點頭“是知道他們暗地里有些……”說著話他還很為難地嘆了口氣：“強龍難壓地頭蛇，雖說我是京里派來的官員，但也沒辦法徹底清查一些事情。”

　　趙遠之皺了皺眉：“這是哪里話，難道他們就這么目無王法！我到要看看能不能整治他們?！壁w遠之說完大步向衙門走去。

　　陳大人看著趙遠之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

　　“哎，遠之老弟等等我”說著話他快步跟了上來。

　　趙遠之手中捏著的香爐，長相很獨特。外觀是盤旋而上的蛇，吐著信子。香爐底有些焦黑的殘渣。

　　婉兒一見趙遠之進了衙門大堂就笑臉相迎：“趙大人?！?p>　　“嗯?！壁w遠之拿鼻子嗯了一聲。

　　老鴇站在一旁見了趙遠之連忙迎上來“哎喲，大人您可得給老身做主啊，我們家雪兒好好的黃花大姑娘怎么就這么沒了。”說著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這位媽媽，我聽說您收了百姓們的銀子，把雪兒賣出去做了龍王新娘，怎么你還很關(guān)心她的死活？”

　　老板一聽更是鼻涕一把淚一把“大人啊，我賣雪兒純粹是逼不得已，我好好的閨女賣出去我這個當媽媽的能不心疼嗎？”

　　趙遠之揉了揉眉心“好了，說一說事情的經(jīng)過。”說罷坐定準備問案子。陳為農(nóng)也在一旁坐好。

　　“林公子在極歡院吃酒，他想我們雪兒了，就派了個小二來給了銀子請雪兒過去作陪，這平日他們二人也都好好的，那日的事情也說開了，我也就沒當回事誰想”說著又哭了起來“誰想這一去就真的去了！我苦命的兒呀……大人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趙遠之覺得腦袋一蹦一蹦地疼。揮揮手“知道了，婉兒姑娘，林公子是什么時候在酒樓吃酒的？”

　　“林公子??？他整日都在，快住進酒樓了，今日他喝了好幾杯，有些醉了，就在三樓定了雅間。后來他叫去了小二，接著小二就找來了雪兒姑娘。兩人似乎也沒發(fā)生什么口角，只是誰知道怎么雪兒姑娘就……哎……”

　　趙遠之看了眼下面的兩人，覺得她們說的都是實話，但他覺得雪兒一定不是自殺。他拿出那個香爐。

　　問老鴇“這個你可認識？”

　　“這個，哦，我在雪兒的房間見過，雪兒平日都不讓碰的?！?p>　　“哦，平日里雪兒姑娘可有伺候的丫鬟？”

　　“有，只是”老鴇面露難色“哎，雪兒成了龍王新娘以后，她的丫鬟見沒了依靠，竟然勾搭上了雪兒的客人王公子，這位王公子有錢他一心捧著小紅，現(xiàn)在小紅已經(jīng)是我們樓的姑娘了?！?p>　　“嗯?！壁w遠之“來人?！?p>　　“大人?！蓖醮蠡⒄玖顺鰜?。

　　“去把小紅請過來?！?p>　　“是?！?p>　　不多時一個穿著妖嬈的女子走了進來，一身紅裝，頭上還戴了一朵大紅花，非常適合她的名字。

　　“大人?！边@一聲嬌滴滴的大人，聽得趙遠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來問你，這個香爐你可見過？”

　　“見過，這不就是那個小賤人的東西嗎？”

　　“小賤人？”

　　“就是雪兒?！闭f著還翻了個白眼。

　　“你們有矛盾？”

　　“哎，她呀看不得我好，竟然來搶我的客人，強搶??！”

　　趙遠之接著問正事：“我問你這個香爐雪兒平日用來做什么？”

　　“焚香吧，她晚上用，或者是林公子來的時候用，用的時候也總是把我趕出去?！?p>　　趙遠之點點頭“那她平時可有什么藏東西的地方？”

　　“她窗臺上的一盆蘭花，那花底下是有夾層的?！?p>　　“大虎。”

　　“大人?！?p>　　“可搜查過？”

　　“回大人，在窗臺上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蘭花，房間也搜查過了，除了那支香爐沒什么不妥?！?p>　　趙遠之覺得奇怪，這盆蘭花不見了，想必有人要掩蓋什么，接著問：“平日里雪兒都跟什么人往來密切?！?p>　　“她呀總是一副很清高的樣子，接待客人挑三揀四的，固定聽曲的客人也就是林公子，王公子，上官公子這些書生?！?p>　　“上官公子？”

　　“對，不過前幾個月去京城了，自從雪兒成了龍王新娘，也就林公子還跟她往來。這不，沒什么客人還要來搶我的客人。”

　　趙遠之對這個小紅很無奈，她尤其重視自己的客人。“好了，你們都先回去吧?！?p>　　“大人您可得給我們做主??！”老鴇一邊說著，一邊不舍地離開了。

　　陳為農(nóng)見趙遠之問完了，等眾人離開，湊到趙遠之近前“可有頭緒？”

　　“還沒有?！?p>　　“遠之老弟，這也許就是個自殺，等那個林公子醒過來你好好問問他吧?！?p>　　“也只能如此了?！?p>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個小衙役進來稟告：“大人，林公子醒了。”

　　“好。叫他過來！”

　　“只是人似乎還有些不清醒。郎中覺得他情況不是很穩(wěn)定?！?p>　　趙遠之聽了說：“陳大人，不如我們一起去問問?！?p>　　“也好。”

　　剛進房間就看見林公子瘋瘋癲癲地滿屋子亂跑，看郎中拿著針跟在后面。

　　“快按住他，按住他老朽才好施針！”

　　說著話那位林公子朝著趙遠之一頭撞過來，正中下懷。趙遠之擒住林公子的手腕，一支手把懷里的人抓的死死的。

　　郎中拿著銀針走過來，一針扎下去，林公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趙遠之拎著他進了里屋。林公子雙眼呆滯，過了好一會，這人才長吐了一口氣算是緩過來了。

　　“林公子？”

　　“你，你們是誰？”林公子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趙遠之吩咐衙役送郎中走，關(guān)了門對林公子說：“雪兒姑娘墜樓身亡了。”

　　“什么??？雪兒怎么會。”林公子聽了很是驚訝。“我要見她！”

　　“你現(xiàn)在還是好好解釋自己的問題吧?！?p>　　“我？”

　　“她最后見的人是你，我們懷疑雪兒不是自殺?！?p>　　林公子一哆嗦“你們懷疑我是兇手……”

　　趙遠之不說話。

　　林公子搖頭嘆了口氣“我說……”

　　一段癡男怨女的往事徐徐展開。

　　林公子看了眼桌上放著的香爐，慘淡開口：“我是去年年初結(jié)識雪兒的，我們興趣相投一見如故。我本想為她贖身，娶她為妻。家父知道之后暴跳如雷，揚言我要是再與她往來就與我斷絕父子關(guān)系。我與雪兒早已經(jīng)月下盟誓，此生非她不娶。我們本想著私奔，卻不料被發(fā)現(xiàn)，我父將我囚禁家中，雪兒被老鴇狠狠地責罵鞭打。后來我們遇見了一個好心人，他告訴我們可以假借龍王娶親私奔。”

　　“龍王娶親？”

　　“對，那人說看我們實在可憐，想要幫我們，她勸說媽媽把雪兒賣出去當了龍王新娘，那人說新娘被投湖的時候是要腳縛巨石，他能幫住雪兒將巨石取下，方便她逃脫，我們都覺得這個計劃甚好，為了不叫我爹發(fā)現(xiàn)，我和雪兒一直在極歡院幽會，昨日也是同往常一樣我們約定在極歡院見面，不知怎么她就墜樓了？”說著林公子已是泣不成聲。

　　趙遠之早早想到兩人是一對有情人，但是無論怎么聽這個雪兒姑娘都不該想要自盡，就問：“那日她投湖是怎么回事？”

　　林公子擦了擦眼淚“那日我剛告訴雪兒龍王新娘的事情，她一時接受不了才投湖的。”

　　趙遠之又拿出那個香爐“這個又是怎么回事，你們?yōu)楹我蝗艘粋€，可是有什么特殊的用處？”

　　話剛問出口，林公子一哆嗦“這不過是……平常物件……沒什么稀奇的……”

　　趙遠之手中把玩著香爐“平常物件？一個女孩子，一個蛇，林公子這是你送給她的吧?！?p>　　林公子眼神不安地挪開“大人……”

　　“難不成你們拿個香爐當定情信物？”

　　“……”

　　趙遠之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哦，拿香爐當定情信物，林公子果然是不同凡響?！?p>　　林公子低下頭不再說話。

　　趙遠之也不打算接著問，站起身“你好好休息。”說完出了門。

　　陳為農(nóng)跟在他身后“遠之老弟，你這是打算去哪？”

　　“去找那個郎中問一下。”

　　“你懷疑……？”

　　“嗯看樣子像是什么成癮的東西?！?p>　　陳為農(nóng)點了點頭“遠之老弟，你先去，我還有事回府一趟?！?p>　　“好?！?p>　　兩人告別之后，趙遠之按照衙役給的路線直接去了棠仁藥鋪。

　　他剛到街口就聽見了哭聲。

　　“爹?。∧趺淳腿チ?！”

　　“爹呀！”

　　趙遠之一聽心里暗道不好，等他飛奔到近前，如他心中所料：老郎中胸口插著一把飛刀，已然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