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清殿酒香肆意,佳人驕女云霞拂面。
顧予初應(yīng)付步榮甚是傷神,更不喜殿中潮悶裹著危機的空氣,便踱去廊外透透氣。殿外臨湖月圓,濕風撓鬢,頓時讓她清醒舒心。
“你是何人?”樂嘉蓬康不知從那里冒了出來,質(zhì)問起了本來自顧欣賞夜景的顧予初,女人不自覺灘了口氣,感嘆皇室宴會接連不斷的應(yīng)酬和逢迎。
“搶了赫和王子的月光不成?”
天家兒女莫不是都這樣頤指氣使,盛氣凌人,顧予初很是無奈,剛應(yīng)付完西戎側(cè)妃,又來了一個赫和小王子,她真是心力交瘁,懶得再費心思,于是,語氣生硬的回道。
“真是跟我九皇姐一樣,毫無溫柔可言。”蓬康小王子翻了翻白眼,感嘆道。
“我雖不及公主之尊貴,但就年歲來說,倒十分當?shù)蒙闲⊥踝訂疚乙宦暯憬恪!边@孩童真是不會說話,可顧予初卻來了興致,于是逗起他來。
“你說這東啟月亮會有我赫和的圓么?”樂嘉蓬康似不買帳,抬頭仰望天際,冒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來。
“天下之大,也只有一輪明月,只是身處心境變幻,這月亮也似有不同。”顧予初見他如此,也不由自主的仰面遐想,自顧自說。
“不日,我皇姐又將和親東啟,姐姐若有幸遇之,可否幫我轉(zhuǎn)達,山高路遠,獨在異鄉(xiāng),好自珍重?!?p> 聽到此番,顧予初很是詫異的側(cè)面望著身邊的小王子,這本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心思沉重,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你為何不親自與家姐囑咐?”
“如此,便真像是訣別了?!?p> 顧予初沒有接話,心中甚感悲涼。更想到自己不知所蹤、不明生死的弟弟,他的童年是否輕松安好,如今是否康健怡然,此時又是否與自己共沐月光。
“這個送你,當作謝禮?!迸羁道死粲兴嫉念櫽璩?,遞上了在巨蛇腹中尋得那枚赤金圓球。
“不過一句話而已,這禮過于厚重了?!鳖櫽璩躅櫜坏枚Y數(shù),不自覺的摸了摸了樂嘉蓬康的腦袋,就像自家兄弟一般。
“凌子域說,火狐落入蛇腹,我殺蛇,便歸我所有,但蛇盤踞東啟,如此也算是物歸原主?!睒芳闻羁到z毫不介意顧予初的越矩親呢。
顧予初也不扭捏,接下那個金球端倪一番覺得不是什么特別的物件,便收入懷中,接著他們二人不再交談,只是默默賞月。
“起風了,莫要貪涼,回席喝點牛乳茶吧?!边^了一會,顧予初主動打破了沉默,防止這悲涼之境蔓上心頭。
“聽說會有煙火,姐姐不喜歡么?”樂嘉蓬康悵然望向湖對岸的宮殿,淡淡的說道。
“小王子消息到比我還靈通,煙火絢爛不過剎那,看看是即是,別觸景生情就好?!?p> 她話剛落,四國皇權(quán)之極在御前侍衛(wèi)的護衛(wèi)下并肩踏至大殿主位白玉屏風后的樓臺亭閣,正宮、皇子緊隨其后,殿中賓客紛紛談笑相攜走出殿外,憑欄而依。
“你怎不與你父王同行?”顧予初意識到赫和小王子落了單,開始警覺起來。
但下一秒隔岸花火升空,絢爛奪目,驕女揮帕歡呼,男賓拂須鼓掌,共賀如此太平盛事。
轉(zhuǎn)眼間,樂嘉蓬康不知所蹤。顧予初在紛涌的賓客中尋找但仍舊無果,很是著急。
“你為何如何慌亂?”更不巧的是,南溪郡主半路突然殺出,攔住顧予初的去路。
“郡主若不介意,可喚我一聲嫂嫂?!鳖櫽璩鯖]有什么好臉色,直接懟了回去。
古南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鄙夷一笑,但卻沒有讓路的意思。
“郡主放著煙火不賞,到有閑情逸致跑來管我的閑事?”顧予初心里惦記樂嘉蓬康的蹤跡,有些著急,但又不能表露出來,只能繼續(xù)刺激道。
“這話該我來問你,你這般偷偷摸摸,定是圖謀不軌。”
顧予初實在不想與她糾纏,浪費時間,所以并未搭話,只是轉(zhuǎn)頭就走。
誰料,南溪郡主一把揪住她的肩膀肩,顧予初回旋爭脫,并未出招,可古南溪依舊不依不撓,大大出手起來。
顧予初不想輕舉妄動,露出會武功的馬腳,只得左右躲閃,只守不攻。寧王妃趙蕓靜見狀,就勢推了身前的妹妹一把,半路突然踉蹌沖出榮王妃趙蕓和眼看就要越過顧予初跌入湖中。
沒辦法,她只得一個飛身,將其牢牢拉住,兩人接著同時迭落廊中,而此時古南溪一時沒收住掌風,顧予初為保護趙蕓和便硬生生悶聲吃了一掌。
再接著,煙火結(jié)束,賓客各自歸席,古南溪收斂劍拔弩張的氣勢,她們?nèi)粟s緊整理好衣冠,仿佛剛才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顧予初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殺人啦!快來人!”
可就在二樓傳來一個侍女驚慌的呼喊之時,顧予初心里不自覺一沉,意識到情況不妙。
她隨眾人趕往殺人地點,只見西戎側(cè)妃步榮倒在案前,口吐鮮血而亡,頓時驚愕不已。
之后,御前侍衛(wèi)趕來,控制好案發(fā)現(xiàn)場,一眾賓客圍在周圍竊竊私語。
顧予初趕忙退了出來,想著此時還是趕緊與啟幀會合為好。但就在這時,明帝、阿努達、樂嘉還瑜、凌子域等皆數(shù)到場,她也只能靜觀其變。
“啟稟圣上,西戎側(cè)妃目測是中毒而亡。”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肖遠初步查看了現(xiàn)場,稟報道。
阿努達很是震驚,抱著自己的側(cè)妃悲痛不已。
“明帝,西戎真誠結(jié)盟于此,沒想到你東啟欺人太甚,今日之事必須給本單于一個交代,殺人兇手無論是誰,必將他碎尸萬段!”
面對西戎單于的盛怒,眾人噤若寒蟬,而明帝也只是沉默,未表一態(tài)。
“啟稟圣上,我知道殺人兇手是誰!”這時,古南溪突然站出來,打破殿內(nèi)如井水一般的沉默,叩首回稟明帝,朝陽長公主大驚失色,一把拉住女兒,但為時已晚。
“是誰?”明帝審視群臣之后,鎮(zhèn)定的問道。
“是她!”古南溪不顧母親的阻攔,指著一旁的顧予初大聲說道,“我剛看到秦王妃偷偷摸摸,意欲逃走!一定是她殺了西戎側(cè)妃。”
“南溪郡主怎的血口噴人,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是我所為!”顧予初幡然大悟,原來今晚這個大局是沖自己而來。
“秦王妃武功非凡,借著煙火正欲逃走但被我逮個正著,若不是榮王妃意外擋住她的去路,此時恐怕早已逃脫!”南溪郡主不依不撓,為了達到目的,也不顧皇后是個想法,把榮王妃也扯了進來。
“榮王妃,可有此事?”既然問道此處,明帝只有轉(zhuǎn)向趙蕓和,嚴肅的問道。
“回圣上,今日我當感謝秦王妃姐姐才是,若不是秦王妃姐姐身手敏捷,及時將我拉住,我恐怕早就落水而亡?!壁w蕓和比古南溪聰明,并沒有急于給顧予初的行為定性,只是借著感謝之名落井下石,暗指顧予初暗藏身手。
“我若想逃走,為何還站在此處?我與西戎側(cè)妃今日才相識,與她無冤無仇,又為何要痛下殺手?”顧予初心里氣的不行,但還是冷靜的一連兩個反問自辨道。
她有理有據(jù),古南溪一時被問的詞窮,現(xiàn)場一片寧靜。
“啟稟圣上,臣媳有話要說?!贝藭r,換寧王妃趙蕓靜打破沉默,突然叩首說道。
明帝面色鐵青,但還是應(yīng)允。
“今日席間西戎側(cè)妃與秦王妃把酒言歡,臣媳就在附近,西戎側(cè)妃很是興奮,言語間來看是第一次與秦王妃見面?!?p> 趙蕓靜停頓了一下,顧予初覺得她不會如此好意,果不其然,她又繼續(xù)說道:
“西戎側(cè)妃興起之時還與秦王妃說起了鄉(xiāng)音,其樂融融的樣子?!?p> “可是秦王妃明明沒有以鄉(xiāng)音回應(yīng),只是邀西戎側(cè)妃飲盡尊杯,隨后便拉著她離開了宴席?!?p> 賓客中開始有人小聲咕噥著,議論起來,趙蕓靜目的達到,不再多要,而顧予初則表情不可抑制的凝重起來。
“西戎側(cè)妃同你講方言,誰知你不是百色之人,聽不懂百色之語,你怕身份暴露,所以殺她滅口?!惫拍舷楹苈斆?,很快聽懂了趙蕓靜的言外之意,并以此繼續(xù)據(jù)理力爭起來。
“郡主,我并未得罪你,你為何處處想至我于死地。”
顧予初不再過多解釋,只是針對古南溪的居心委屈的說道,下跪欲請明帝做主。
“回稟圣上,我的確曾與西戎側(cè)妃把酒言歡,還領(lǐng)著她參賞珊清殿,介紹東啟民俗民風,之后我們共飲了侍女端來的酒水后她便稱需侍奉單于,與我分開,這些在席的諸位皆可作證。之后我便在廊間觀賞煙火,郡主胡攪蠻纏大打出手倒是也可以為我做不在場的證明!請圣上為兒媳做主!”
明帝仔細聽著她們幾人的爭辯,面色難看但沒有發(fā)作,更未做回應(yīng),南溪郡主見狀況對自己更為有利,喜出望外,接著向她發(fā)難。
“你假意與西戎側(cè)妃交好,實則找準時機向她下手,顧予初,你好狠的心?!?p> “你居心叵測!”顧予初橫著眼睛反駁道,聲音洪亮,心里很是坦蕩。
可接著赫和國隨行護衛(wèi)慌張帶來的消息,卻讓她心中開始忐忑起來。
“國主,小殿子不知所蹤,臣等遍尋整個珊清殿也一無所獲,臣詢問廊中職守,他說,他說……”赫和侍衛(wèi)似乎知道這殿里的大事,欲言又止。
“說什么?”樂嘉還瑜三兩步向前,大驚失色,驚慌的問道。
“說小殿下失蹤之前與秦王妃在廊中說話,之后便再未看見?!?p> 這下,眾人炸開了鍋,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古南溪更是得意,篤定這一回顧予初插翅難飛。
“閉嘴!”明帝嫌四下吵鬧,一聲喝令,殿內(nèi)頓時又安靜下來。
阿努達怒火中燒,獰髯張目,飛躍而起,瞬間就要掐住了顧予初的脖子,就在霎那間,啟幀擋在女人身前,一把攔下。
“單于恕罪,定罪需有實證,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她還是我東啟的秦王妃?!眴o在顧予初身前,恭敬卻不客氣的說道。
“單于息怒,今日之事孤必查明真相、找出真兇,還西戎、赫和一個公道,倘若真為秦王妃所為,任憑西戎、赫和處置,絕不姑息?!?p> 明帝不想讓局面更為難看,只能暫時忍下火氣,開口調(diào)和。
“為示公允,秦王、寧王、榮王理應(yīng)避嫌,弘王,此事交由你來徹查,將端酒侍奉的侍女及廊中執(zhí)守拿下問話,秦王妃嫌疑未脫,暫收掖牢?!?p> “三日之內(nèi),東啟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見明帝有了明確的安排,阿努達不好再發(fā)作,當即抱著步榮的尸體,率西戎使團離去。
赫和國一行亦無心宴會,也跟著離開,夜宴就此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