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生殺機
朝陽公主從宮中出來便直徑從后院側(cè)門進了秦王府,待了好幾個時辰才出來,皇后的探子是這樣回稟的。
朝陽公主是否是明帝的信使,她出入宮禁是否又是秦王的主意,這些都難以推斷,但無論如何,可以萬分篤定的是,自始至終秦王都是皇后的心腹大患。
十五年前,常欣怡死后,啟幀被圈禁府邸,皇后就曾多次派人暗殺他,無論是下毒還是行刺,都無疾而終,派入的細作和殺手無一人活著出來。
再之后,不足三歲的啟嵚楠突如而來重病拖沓兩年之久,讓她無暇顧及他事,加之明帝對啟幀絲毫沒有解禁或親近的意思,她便放松了警惕,現(xiàn)在想來,沒有一鼓作氣的將他置之死地確實是天大的錯誤。
啟幀如明帝一般,天生敏銳謹慎,智謀高遠,做事滴水不漏,從小就是難對付的角色。
他在被圈禁二年之后,明帝念他并未參與其母的謀逆,便在大赦天下之際放逐他去西北軍營,無詔不得回啟都,她本想著他再無機會卷入啟都的風(fēng)起云涌,但為了斬草除根,也曾多次派人在路上下手,可還是沒有成功。
誰料,西北苦寒之地鍛煉了他的意志,豐厚他的羽翼。
邊境的騷亂和地方的異禍恰巧給了他建功立業(yè)大好機會,啟幀從無名士兵開始多次履歷奇功,最終成為威嚇?biāo)姆降臇|啟戰(zhàn)神,被明帝親封為秦王,主掌平齊軍軍馬,一躍成為東啟炙手可熱的紅人。
啟安然雖忌憚他,可卻知道,只要他的母妃一日是謀逆罪人,他便一日不可能名正言順的與堂堂皇嫡子爭輝。
于是,為保舊案不翻,她一直都小心又小心,即使時過境遷,也都在默默的掃平痕跡,淹沒真相。
可千算萬算,她卻沒有算清明帝對常欣怡深藏于心的舊情,對啟幀的無限愧疚,直到秦王勢力鞏固,她便再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但這次不一樣,奪嫡之路眼見就至終點,她籌謀了半生,歷數(shù)當(dāng)下幾乎所有的優(yōu)勢都盡握她手。
壽宴之上常欣怡手書重現(xiàn),東啟舊疤重揭,啟幀背負恥辱,踩在生母大逆不道的刀刃之上,不得不閑賦在家。恰巧此時,明帝病重油盡燈枯之勢卻又試圖瞞天過海、密而不發(fā)。
這是天時。
明帝壽誕之際,封疆大吏,外封官親每年圣上壽誕皆需回都朝賀,自己的外公鎮(zhèn)西老王也在例外,鎮(zhèn)西軍十萬兵馬借著重整之際,已悄然駐扎在啟都城外,而她坐鎮(zhèn)后宮,如此,里應(yīng)外合,勝算更大。
這是地利、人和。
啟安然細細盤算,若此時再不動手,恐怕再無來日,于是她開始了第一步的行動。
…………
秦王府邸自明帝壽誕之后便大門緊閉,鮮少有人進出,后門除了正常的采辦,也并無外人來往。
顧予初知道啟幀并不在府內(nèi),即便這樣,她每日也只是躲在屋里。
深夜,她毫無睡意,不停的搓摩著兩塊月牙石子還有那尺絹帛,思緒萬千。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yīng)該找機會向啟幀開口,清清楚楚的問一問他,昭雪尉遲家的冤屈是否一如既往的在他的謀劃之中。
正在此時,屋頂瓦間微顫,園內(nèi)有侍衛(wèi)高聲呼喊:“有刺客!”,于是,整個秦王府的燈籠陸續(xù)亮起,府兵四下而出。
顧予初警覺起來,立刻吹滅了屋里的燭火。她將石子丟于案上魚缸之內(nèi),絹帛貼身收好,便遁出了臨月閣,直接奔向暗香樓。
南溪郡主為將門之女,根本無需她顧及,但顧予心不懂武功,最是危險。
可還未等她離開這內(nèi)湖,便有繩網(wǎng)從夜幕而降,四位蒙面殺手從她背后襲來。
顧予初連續(xù)三個燕子甩尾,躲開了圍伏及攻擊。蒙面之人劍光扎眼,但顯然不想取她性命,女人哼哧一笑,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之后便正面出擊,招招致命。
可那四個人也不是泛泛之輩,武功精益,四人劍陣變幻莫測,速度極快,處處將她逼入困境,她也是廢了一番功夫,才將他們四人了結(jié)。
之后她急忙趕往暗香樓,肖遠及一隊暗衛(wèi)也在與二十多個蒙面殺手對峙,顧予心裹著披風(fēng),傻愣愣的看著自己的貼身侍女紅袖被抹喉之后鮮血滿身的尸體。
這樣赤裸裸的殺戮讓她驚恐萬分,秦王府的刺殺從不新鮮,可都是悄無聲息、掩人耳目,何時變得如此明目張膽,還弄出這樣大的動靜!
帶頭的蒙面之人繞出肖遠的牽制,飛身躍于顧予心的身邊,用刀挾持她作為人質(zhì)。
肖遠不敢輕舉妄動,顧予心想要掙扎,卻被一招打昏,蒙面之人將她背起迅速離開。
就在此時,顧予初趕到,她輕點庭院石籠,一躍而上,緊追其后。
不料房檐之上又埋伏著十來個殺手將她牽制,眼看顧予心就要被帶出府外,誰料,一個暗器穿過了挾持蒙面的咽喉,瞬間致命,啟嵚禹卻從天而降環(huán)抱起暈厥的顧予心。
顧予初了結(jié)了糾纏的數(shù)人之后,肖遠也跟著趕到。
“快去駐雪臺,這里沒事?!彼姶饲榇司埃愿赖?。
“是?!毙みh看了看是韓王,想到王妃的功夫,也覺得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便趕往駐雪臺瞧一瞧顧帆那邊的情況。
“韓王入府,不走正門,怕是不妥?!鳖櫽璩跹凵袂謇?,單手覆手而立,話說的輕巧,卻滿是質(zhì)問。
“這個時候說這些沒用的。”啟嵚禹只是低頭看著懷中的顧予心,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既然賊人已退,那便將予心交于我吧。”顧予初面色凝重,說的更是不客氣。
“交與你?若不是我及時出現(xiàn),她恐怕早就被人虜了去,你這個姐姐,既不能圓她姻緣又不能護她周全,到底是怎么當(dāng)?shù)??!?p> 啟嵚禹這才抬頭正視顧予初,搖曳的燭火光影漏在他的臉頰,只見他眼神充滿了恨和怨。
“她已是秦王側(cè)妃,你這又何必。”
顧予初語氣軟了下來,無論如何,她都打心眼里羨慕韓王對顧予心矢志不渝的真心,這樣的好男兒世間少有,可緣分的彎彎繞繞誰又能左右分毫。
“若不是你,我與她又怎會如此!”
啟嵚禹眼中燃著熊熊怒火,這毀他終身之人偏偏是他的嫂子,更是他心愛之人的親姐,否則自己恐怕早就將她大卸了八塊。
“你若真心待她,便知道人言可畏,就像現(xiàn)在,你這般抱著她,可絲毫考慮過她的名節(jié)和清譽,若是傳言出去,她可還能安然立于啟都的悠悠眾口之下?!?p> 顧予初好言相勸,句句說到他的顧慮之上。
啟嵚禹思考的半響,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之后才念念不舍的將顧予心交出。
顧予初架著妹妹,有些吃力的,但她仍站定在那里,看著啟嵚禹失魂落魄的背影,很是不忍。
“韓王?!彼€是叫住了他。
啟嵚禹回頭,夜幕之下,顧予初看不清楚他表情,可他心間的復(fù)雜與糾結(jié)她卻能感同身受。
“予心現(xiàn)在很幸福,你……”
顧予初不知該如何啟齒,他已這般成全,她著實不該苛求他更多,但她是真的希望啟嵚禹可以走出來,一如從前一般快活和瀟灑,也希望他的這份愛慕不要成為他自己以及顧予心的負擔(dān),更不要成為啟幀的逆鱗。
“不用你說?!闭f罷,啟嵚禹低聲回答,之后便飛身離開。
顧予初安頓好顧予心之后,駐雪臺的刺客除了被當(dāng)場絞殺之外,留有活口的也都全部服毒自盡,至此,皇后的刺殺行動以失敗告終,但也沒有讓人拿下絲毫把柄。
啟幀此時仍舊不知去向,但卻提前在府內(nèi)府外布置好了暗衛(wèi),以防止任何一位女眷落入他手,受人要挾,以至腹背受敵。
凌天風(fēng)起,奪嫡這條萬丈懸崖之上的冰封鐵鎖已然開始崩裂,龍騰何方,靜待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