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歷:建安十五年,立秋,劍仙公孫羊仙逝,江湖有名之士皆來吊唁,整座江湖在那年的秋天似乎都多了幾縷悲愴的涼意,劍仙的離世,標志著那一代的江湖就此走向了落幕。
就在這個消息傳遍江湖的時候,在劍仙之名下壓抑了太久的武林各路豪杰們,尤其是用劍的高手們,似乎心中都有一塊巨石落地,卻隱隱間又舍不得這塊高不可攀的巨石離開如今的江湖。當今江湖,沉寂了太久,也平靜了太久,似乎從劍仙公孫羊歸隱蜀山派之后,整座江湖,似乎也如同那個劍氣凌天地,劍意無所睥睨,一把斷江傲視天下卻不知為什么突然歸隱再無音訊的那個終日一襲灰色道袍的風度翩翩的江湖上自稱第一的那個風流人物一起落下了帷幕。
之后的十數(shù)年里,整座江湖,就此沉寂,年輕一輩再無一人可聲名揚天下,就好像老一輩的江湖便是這百年以來武道的巔峰之期。但如今劍仙已死,老江湖們歸隱的歸隱,老死的老死,尋仇的尋仇,入世的入世,這江湖終究還得一代舊顏換新顏,或許新一代的江湖,并非其表面這般平庸無奇,抑或武道一途,終歸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一切,還得交給時間,不是嗎?
就讓我們睜開眼,拭目以待吧!
立秋時分,來了一場秋雨,不急不緩,不大不小,卻恰恰好好的帶來了不多不少的涼意。
華山派,紫陽閣。
紫陽閣位于華山蓮花峰,乃是掌門人的居所,平日里沒什么弟子接近此峰,相對于其他幾峰的熱鬧場面,倒顯得寂靜了許多。
而此時,華山派掌門岳步安,卻是獨自一人站在窗前,背手而立,此時天色剛剛破曉,旭日尚未東升。岳步安望著窗外出神,負在身后的左手也在不停地摩挲著一塊玉佩,這塊玉佩與蜀山內(nèi)門弟子的玉佩一模一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缺了一半,斷口處光滑如鏡,不知是被何種利器切開才能有這般鬼斧神工之作。
岳步安喃喃道:“就這么走了?怎么招呼也不打一聲,不仗義啊,你可還記得兒時你我的約定嗎?你說,你要成為天下聞名的大劍仙,行俠仗義,快意恩仇;我說我要讓蜀山成為天下萬林之首,江湖上獨一份的第一門派。后來,你真成了劍仙,天下獨一份的劍仙,呵呵?!?p> 說的這里,岳步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左手也不在摩挲那塊玉佩,反而是緊緊攥住它,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過猛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
“狗屁的劍仙,狗屁,通通都是狗屁!你成了劍仙又如何,你揚名天下又如何,為了一個女人,你就喪失了斗志,渾渾噩噩度日,蜀山在你手里,跟你一樣,成了一個爛攤子。我那么多的振興之策,你可有聽過啊,你可曾聽過?我不服,憑什么蜀山要交給你,憑什么,師父他老了,他已經(jīng)老眼昏花了,他已經(jīng)看不到蜀山的未來了,他難道愿意就這樣看著蜀山?jīng)]落?不,他不愿意??!所以啊,師兄,這爛攤子,我接了,你走好!待師弟把蜀山壯大,你就在天上看著,一刻不停的看著,看著師父當年的決定是多么錯誤,你這些年的行為是多么的愚昧,你且看好,就算是在天上,這次我一定要讓你服一次,讓你心服口服。”
岳步安越說聲音越大,到后來更是激昂澎湃,體內(nèi)真氣外放,左手的玉佩竟然就這般被岳步安體內(nèi)雄渾的內(nèi)力壓為了齏粉。
此番動靜不小,早就已經(jīng)驚動了其他幾峰的主人,而率先趕到的,是在蓮花峰上巡視的門派內(nèi)的長老。
“掌門,可有什么異樣之處?”該長老在門口沉聲詢問,右手已經(jīng)抓住了腰上所佩寶劍的劍柄,確保隨時都能夠應對突發(fā)之變。
岳步安聽聞,平復了一下心情,走到門口,打開門,看著右手依舊未曾放下劍柄的長老,微笑道:“張長老,無妨,只不過是心情有些激蕩罷了,勞煩你去通知其他各峰峰主一聲,即刻出發(fā),前往蜀山,吊唁劍仙公孫羊?!?p> “不敢不敢,掌門言重了,老夫這就前去稟告?!?p> 說完,張長老就轉(zhuǎn)身離去,施展身法向山下匆匆趕去。
.......
另一邊,杭州,西湖。
湖面上,波光粼粼,微風拂過,掀起一陣陣波紋,由近及遠,最終消逝于水面。
此時雖已立秋,但西湖這邊卻還未曾感受到一絲涼意,湖面上數(shù)只小船飄蕩著,有的是才子佳人在飲酒作樂,彼此之間情意綿綿,為這秋天帶來了幾縷春色;有的則是幾名文人墨客,遷客騷人在此集會,把酒高歌,暢談人生之憤懣;還有的,則是一家老少,來此賞景游玩,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
在湖中心的一艘烏篷船中,船艙內(nèi)有一個白發(fā)老嫗以及一個年輕女子跪坐在其中。老嫗看著眼前正值豆蔻年華的孫女,有些恍惚,想想自己當年也是這般亭亭玉立,江湖上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女俠。如今時光荏苒,青春不再,自己也已經(jīng)在這江湖之中,失去了當年的純真,也是個老江湖了。不過,當年的武林,還真是相當懷念呢。
“靈兒,你可知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嗎?”老嫗瞇起了眼,輕聲問道。
被喚作是靈兒的青衫女子抬起頭,看向面前的老人,聲音清脆的說道:“老祖宗說的可是近日江湖上瘋傳的劍仙公孫羊仙逝一事?靈兒倒是有些聽聞,不過咱們吳家向來與蜀山派沒什么交情,靈兒倒也是并未太過于關(guān)注此事。難不成老祖宗與那公孫羊有故交不成?”
白發(fā)老嫗似是在回憶一些往事,少傾,方才悠悠說道:“我與那公孫羊,倒也沒有什么,不過倒是你素淺姑姑,當年被那猖狂小兒禍害的不淺吶!要不是他死纏爛打,你素淺姑姑又怎么會落至今天這個地步,一場孽緣啊,造孽啊~”
“不過他既然已經(jīng)死了,咱們吳家與他的往日瓜葛,也可以一筆勾銷了,一會你去山上問問你素淺姑姑,要不要一同去吊唁一番,也算落個道心清凈,省的天天在山上以淚洗面,看的老婆子我鬧心。”
靈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驚詫的看向老祖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問道:“老祖宗的意思,素淺姑姑可以下山了?”
老嫗輕輕點點頭,緩緩說道:“總不能關(guān)她一輩子不是,老婆子我看著還心疼呢,前塵如煙,今已成空,都該放下了啊。去吧,讓你素淺姑姑好早做些準備?!?p> “靈兒這就去告訴素淺姑姑一聲,這船著實有些慢了,靈兒就先走一步了,老祖宗你可要快些回去,不然可就吃不到素淺姑姑做的飯啦。”靈兒站起身來,腳尖輕點船舷,竟是這般輕身而起,仿佛不帶一絲重量一般,向著岸邊飄起,中途偶爾有氣竭之時,三寸金蓮輕點水面,便又再次飄然而起。不消片刻,竟已飄至地面,繼而頭也不回,也不理會湖面上傳來的陣陣驚嘆聲,繼續(xù)向遠處飄然而去。
看著離去的孫女,老嫗無奈的搖搖頭,也不再說話,閉上眼,仿佛睡著了一般??蛇@艘烏篷船,卻好像有一股外力推動著一般,緩緩地,筆直的向岸邊飄去,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其中玄機。
天與地之間,此刻就只剩下了湖中普通人對于剛才靈兒行為的驚嘆與議論,這些聲音最終也是順著風蔓延至遠方,最后消逝于風中。
不止華山與西湖,江湖上,武林中,似乎都有著形形色色的人,或準備動身出發(fā),或已經(jīng)在路上,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地,正是西蜀,蜀山。
秋天的涼意,終于在這神州大地擴散開來,衣衫單薄的人們,也不禁為自己添了幾件薄衣。遠處的山花開了,可也活不過一日,在夕陽的映照下,花瓣飄落,伴隨著黃昏的最后一縷陽光,悄然落地。
可另一處,數(shù)朵花骨朵出現(xiàn)在另一條枝蔓上,明天旭日升起的時候,就將是它們綻放自己最美艷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