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山里目送尋三與蘇懷若御蕭離開的月老感慨:“小無果然是老了啊,這速度,簡直像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p> 鏡圓:“?”
“當真是委屈了那位為他舍了成佛機緣的仙師?!痹吕习β晣@氣地繼續(xù)感慨。
鏡圓:“……”您腦子里能不能裝點正常的東西!
“鏡圓啊,當年小白得道,飛升至我秘境內(nèi),與我比鄰而居數(shù)十載,我早已將她視作至親,”月老拍了拍他的肩,用一種長輩特有的,任重而道遠的語氣道,“你定要好好鍛煉身體,往后若是成了,可別讓小白也受這種委屈,知道嗎?若實在不行,至少……得維持兩炷香罷?”
鏡圓已是滿臉黑線。
“想什么呢?”月老和顏悅色道,并未對他的沉默不語感到不滿。
“想月亮為什么這么黃?!辩R圓甩開他的手,扭頭走了。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氣性怎么這么大。”月老望天喃喃。
鏡圓氣性大的原因,并非老不正經(jīng)的月老仙師,而是蘇懷若——在蘇懷若“復活”的那一剎那,鏡圓眼中的未來,被改寫了。
準確說,是由于蘇懷若的蘇醒,尋三,月兔……連帶著藥宗等一系列有關人員的結(jié)局,都被籠上了一團迷霧,身負“知秋”之力的鏡圓,竟看不透它。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被世人成為“逆天改命”的現(xiàn)象。
逆天改命,多少前人窮畢生心血都難做到的事情,于蘇懷若而言,居然只是一睜眼。而蘇懷若本人,更是連霧都沒有,直接就是一片空白,看不見任何前因后果,就像一個沒有未來的死人。
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地撼動命運,這個人,是否已經(jīng)跳脫天道,不再受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天道法則的制約了呢?
“他究竟……是什么人?!辩R圓想,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雙拳——作為接受天道恩賜,擁有超自然異能,可透一片落葉窺見整個秋天,睜眼即可望穿萬物聲息,因果循環(huán),未來結(jié)局的葬山山靈,他更深一層的身份,其實是天道安插在眾生當中的一只手。
一只,助天道司萬物之命運,除僭越者,滅違反者,鏟跳脫者,推動眾生在天道鋪好的軌道中,循規(guī)蹈矩運行的手。
更是天道命令的執(zhí)行者,天道在塵世間的代言人,與天道最忠實的守衛(wèi)者。
而現(xiàn)在,鏡圓感受到了成為守山靈后,天道給自己派發(fā)的第一個任務——不受控制者,殺。
要換做別人,鏡圓可能還不會如此苦悶,但天道要他殺的,偏偏就是蘇懷若。跟眾神仙關系賊好,甚至到了能插科打諢喝酒罵架地步的蘇懷若。
且不論能不能殺得了,若真殺成了,豈非意味著要與眾神為敵?
可見老天可真是個擁有喜歡捉弄人惡趣味的玩意兒。
被惦記上的蘇懷若渾然不覺,被尋三載著飛速前進,猶如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正好攔住了準備一蘿卜將藥宗宗主藥沒停敲死的月兔。
“冷靜啊小白,”蘇懷若兩指夾住蘿卜尖,“一宗之主暴斃,惹來的動亂會牽連多少無辜人,你想過不曾?”
“藥不停不無辜么!”月兔紅著眼睛朝蘇懷若吼,“他慘死野外,被分尸拿來喂狗的時候,為何沒人站出來說他無辜!他又何罪之有!要死無全尸,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被挾持住的藥沒停此時已至風燭殘年,鶴白的頭發(fā)沒剩幾根,枯黃的皮膚生滿了老人斑,一只眼睛半瞇著,里頭昏黃渾濁,也不知失明了沒。
他老眼昏花,站在那里半天沒什么反應,只機械地重復喃喃:“對不起?!迸c“饒了我?!眱删?,木然又窩囊,仿佛失魂的傀儡。直到“藥不?!边@個名字入耳,才一激靈,啞著嗓子開始哀嚎懺悔:“師哥,師哥對不起,師哥你饒了我吧師哥,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一時鬼迷心竅啊師哥……”
他的師哥,是前宗主藥不停。
眾人皆一愣。
蘇懷若遲疑著:“方才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都沒有人過來看一眼,我還奇怪,懷疑有什么陰謀詭計,現(xiàn)在想來,這藥宗宗主,應該已經(jīng)是枚沒人管的棄子了?!?p> 月兔一點就通:“有人奪了權(quán),給藥不停報仇?”
“竟能奪得這般不聲不響,未漏一點風聲……瞞了整個修仙界的事,我們卻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撞破,此人此事,不可小覷,”蘇懷若走到宗主殿內(nèi)的一盆水仙花前,手輕一撫,原已是半凋零狀態(tài)的水仙花重新綻放,“請告訴我,這里發(fā)生過些什么事?”
生機勃發(fā)的水仙花掀起一陣幽香,涌入蘇懷若鼻內(nèi),喚起濃重的睡意,他打了個哈欠,就軟軟地癱到早有準備的尋三身上,酣睡過去了。
睡夢中,他看見位眉心有一粒朱砂痣,劍眉星目,無雙俊美的少年,頂“藥知然”之名入了藥宗,拜于藥沒停門下臥薪嘗膽數(shù)載后,認準時機發(fā)動權(quán)變,帶領被欺壓已久的藥不停一派圍了宗主府,還逼迫藥沒停交了宗主印。
自此,藥沒停徹底成了枚被幽禁的棄子。而少年以藥宗少宗主之名掌管藥宗內(nèi)外事務,憑雷厲風行的果決心性,竟重振起了原已有衰敗之勢的藥宗門風,讓藥宗重新立足于修仙界,站穩(wěn)了“修仙界七大宗門之一”的腳跟。
處理要務期間,他還不忘每日定時定量給藥沒停喂能讓人迷失心智的“迷魂散”,并找人每夜假扮藥不停的冤魂恐嚇他,讓他一遍又一遍地目睹藥不停被分尸的場面,久而久之,藥沒停便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畫面停留在少年逼瘋藥沒停時,惡劣又滿足的笑容上,俊美的面容加之狠厲的表情,宛若地獄來的無常惡鬼。
蘇懷若悠悠轉(zhuǎn)醒,懶洋洋地扒拉著尋三堅實的臂膀站起身,掛在他身上伸了個懶腰:“原來是他?!?p> 遭到暴擊的單身兔兔默默移開視線:“……誰?”
“按輩分來說,應該算是我?guī)熤?,”蘇懷若笑吟吟道,“你們都見過的,就是那長得跟新春時貼在門面兒兩側(cè)的四喜娃娃似的,眉心一個小紅點,時常被我?guī)熃銕г谏磉叺拇蟀着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