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恒的一百部曲,刨去戰(zhàn)損的傷退的,只剩下了二十幾人。
人數(shù)少了,行軍速度也就快了。只用了十天的時間,他們就隱約看到了壽春高高的城墻。此刻,眾人正圍著火堆,烤著一只倒霉的狍子。
夜幕下,火光中,徐盛神情有點落寞,和一臉期待看著肉食的張仁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陳恒也在火堆前,看似瞇眼養(yǎng)神,實則打量著眾人的神情。
其中,眼光落在徐盛身上最多。
他對徐盛的優(yōu)厚,整個揚忠都尉部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甚至劉鵬和顧燁還私下嚼舌頭開玩笑說:如果他們的都尉歲數(shù)再大點,說不定就提出收徐盛當(dāng)義子了。
的確,陳恒并沒有避嫌自己的厚此薄彼。因為覺得,他以后想堆功績,要依仗徐盛的地方許多。畢竟他是歷史名人,東吳的名將。
所以看著對方在火光中的神色,便拿起幾個麥餅起身,對著眾人說,“爾等先食用,不必等某。文向,隨某走走?!?p> 今夜難得有了月亮,水銀般的月光灑落在還未抽芽的樹木上,更顯萬物的蕭條。兩個人的腳步不緊不慢,踩著嘰嘰響的雪層,緩緩向前。
陳恒將麥餅放進(jìn)了口中,也遞給了徐盛一個,沉默的啃食好一會兒才問:“文向,汝心里不舒服吧?”
“嗯。”
“因為某來壽春城?”
“嗯?!?p> “其實某也覺得憋屈?!?p> 徐盛聞言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陳恒,沉默中眼光盡是疑惑。
“那都尉,為何還要將袁術(shù)的首級和傳國玉璽帶來交給曹議郞?”
陳恒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坐了下來,反問了一句,“文向,還記得某曾言必能盡汝胸中所學(xué)嗎?”
頓時,徐盛的臉上閃過一絲感激。
他是感恩陳恒的,對方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給了自己最大的舞臺。
“都尉厚恩,盛從不敢忘!”
“嗨...某不是這個意思?!?p> 陳恒轉(zhuǎn)頭盯著徐盛的眼睛,聲音幽幽,問道:“文向,若是某將玉璽與袁術(shù)首級親手交給曹司空,能如何?”
“都尉必然得朝廷封賞!升官加俸,甚至封侯!”
“嗯,然后呢?”
“都尉之聲望益隆,四海皆稱贊奪回傳國玉璽之功!”
“嗯,然后呢?”
徐盛啞然。
這還不夠嗎?大丈夫生于世,不就是揚名和求封侯嗎?
“呵!升官!加俸!揚名!封侯!”
陳恒冷笑著,復(fù)述了一遍徐盛說的好處,話鋒一轉(zhuǎn),“汝只看到了好的一面。某若得了朝廷封賞,以后揚忠都尉部就是駐守一郡縣,不再隨征了?!?p> 擺了擺手,制止了想說話的徐盛,陳恒繼續(xù)說。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雖說不遭人嫉是庸才。然,樂文謙、于文則現(xiàn)今不過是都尉;卞秉、文稷、樓異不過別部司馬;曹子孝、曹子和不過議郞!他們可是跟隨曹司空征戰(zhàn)十年了!功勞要比某多得多!”
“某今歲不過二十有三,得曹司空厚待,以別部獨斷軍機(jī),已經(jīng)行高于人。若是再高一步,其他將領(lǐng)情緒當(dāng)如何?屆時曹司空為了安撫其他將領(lǐng),將如何安頓于某?”
說到這里,陳恒摟過徐盛的肩膀,在他耳畔輕聲加了一句。
“文向莫忘了,某畢竟是姓陳啊...”
是的,就算娶了夏侯淵的女兒,也改變不了陳恒是外姓人的身份。在這個時代,外姓和宗族本家,從來都是涇渭分明的。
比如徐晃,因為外姓之人統(tǒng)領(lǐng)騎兵就被排擠著。
畢竟姓陳!
如同一記驚雷,狠狠的砸在徐盛的耳朵上。讓他眼睛慢慢睜大,眼神急促凝聚著,大冷天里冒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徐盛心里有答案了。
曹老大為了安撫其他將領(lǐng)的情緒,為了內(nèi)部穩(wěn)定,肯定會掛起陳恒一段時間。
至于這個時間是多久,那就是不知道了,說不定掛著掛著就忘了。畢竟如今曹營中,人才濟(jì)濟(jì),兵少將多,最不缺的就是獨當(dāng)一面的將領(lǐng)。
“唉...”
有些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徐盛站起身子對著陳恒一揖到底,“都尉不以盛才疏學(xué)淺,初見便委以重任,今又以誠相待推心置腹,盛感激于心,愿為都尉效死!”
額...
這是表示以后跟著我混意思?
大半年了,終于得到你這句話了!陳恒絲毫不掩飾情緒,很開心的笑了。
心情好了,談興也就濃了,馬上的,陳恒又扔出了自己的腹黑:“呵呵,其實呢,文向也不必嘆氣。斬殺袁術(shù)之功,曹議郞會留給我等的?!?p> “嗯?”
徐盛眉毛一挑,馬上就恍然大悟,又坐在地上露出了笑容。
曹仁是淮南戰(zhàn)場的主將,所有的功勞他都能分一份。而陳恒獻(xiàn)上玉璽和袁術(shù)人頭,他也不會吃相太難看,絕對會留下讓別人喝湯的機(jī)會。
看著徐盛露出了笑容,陳恒又勾過他的肩膀,“文向,你我年紀(jì)相仿,年輕著呢!不必在意眼前得失。正逢大爭之世,執(zhí)掌兵權(quán)還愁著沒有立功的機(jī)會嗎?汝領(lǐng)兵之才倍于某,日后揚忠都尉部汝可盡情為之!”
陳恒這是承諾,將臨陣決機(jī)之權(quán)交給徐盛的意思。也是扔出了讓徐盛覺得,跟了自己是跟對人了的籌碼。
話語剛落,徐盛一個激靈起身,又是一個躬身,嘴里慌忙推辭著:“屬下不敢當(dāng),還請都尉收回此言!”
收回?不用利益綁住你,你日后會以我馬首是瞻嗎?就算你是一諾千金之人,我也不敢信啊!
陳恒心里呵呵了下,故意混肴視聽的說,“有何不敢當(dāng)?文向剛說愿效死,欲反悔乎?”
“盛不是...”
“那就這么定了!回去吃烤肉,這麥餅硌牙!”
打斷了徐盛的辯解,陳恒起身就走。
徐盛愣了下,不再說話也跟了上去,眼中看著陳恒的背影盡是感激。
而行走在前方的陳恒,眼光無比的冰冷。
他是故意將曹老大內(nèi)部權(quán)利爭端說得復(fù)雜的。為了讓徐盛死心留在他的麾下,為了自己的仕途走得更平坦點。
而玉璽,則是敲門磚。
曹魏軍方兩大巨頭,是夏侯氏與曹氏。他將迎娶夏侯若君,已經(jīng)搭上了夏侯氏的線,是時候搭上曹氏的線了。
都是在一個鍋里撈飯吃的,雙方的勺子難免會碰到。賣個好讓你先撈,到我撈的時候,你就該禮尚往來了。
權(quán)利嘛,不就是相互妥協(xi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