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荊和刁御帶著兩個小家伙一前一后的走出酒鋪,沿著涇源大街向外走去,方向小南川。
傍晚,涼風(fēng)拂面,絲絲涼意蕩去飲酒后散發(fā)的淡淡燥熱。
兩個大人沒有說話,兩個孩子卻在后面左右跑動著,看似歡快的談笑著什么。
葛荊知道,兩個孩子從未這樣舒心的放松過。
他們自小在王府長大,看似沒人管他們其實過的并不愉快,甚至還有些壓抑。
其后數(shù)萬里追殺,雖然見識多經(jīng)歷多,但著實讓人膽怯。
直到葛荊將他們送到點蒼山,兩個孩子才真正安全,可那個時候他們外表看似幼小,內(nèi)心已然多了一層厚厚的殼,時刻帶著防備,不會輕易的去信任誰,交往限制了很多。
也許在他們心中,真正能夠信任的人唯有葛荊,連阮清都要差上一層。
所以他倆才會將空閑時間全部放在葛荊身上,寧可陪著葛荊枯燥的待在藏經(jīng)閣也不愿意與別人玩耍。
要知道,玉局峰里與他們同齡的人不在少數(shù),歸藏子不知道和他們說過多少回,要他們多認識一些師兄弟。
可惜兩個孩子從來沒有聽從過他老人家的話,還是執(zhí)拗的陪伴葛荊在藏經(jīng)閣,這倒讓他倆多認識許多點蒼派的長輩們。
現(xiàn)在,離開了玉局峰,生活再度沒有了保障,兩個孩子竟然沒有感覺任何不安,相反比在玉局峰還要輕松。
別人也許不明白為什么,葛荊卻知道,因為自由。
“他倆嘰嘰嘎嘎的研究啥呢?”
刁御用肩頭撞了一下葛荊。
“馬車...”
葛荊轉(zhuǎn)動著赤檉,隨口回了句。
“馬車,山里馬能進去,馬車又進不去?!?p> 刁御有些不明白。
在他們四人身后跟著三匹戰(zhàn)馬,都是緹騎營的軍馬,百里挑一的上好良馬。卻是不知道,馬上他們就要從戰(zhàn)馬墮落為拉車的駑馬級別。
用戰(zhàn)馬拉車,不管是江湖客還是禁軍中人,看到都會感覺到心痛,感覺到是暴殄天物般的罪孽。
卻是不知,在葛荊這里似乎是常規(guī)行為。
不僅他感覺正常,就連兩個孩子也沒認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從沙洲集到玉局峰,葛荊不就是用一匹戰(zhàn)馬拉車,載著他們?nèi)サ膯幔?p> 當(dāng)兩個小家伙從一家車馬鋪買下鋪子里最奢華的車廂后,他們興奮不已,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叔叔,上車休息?。 ?p> 楊雨池站在車轅向葛荊招手,楊驚雷則盤坐在另一側(cè)拉著韁繩。
“上車休息...”
刁御看著葛荊,葛荊的手抵著嘴巴似乎又要咳嗽。
葛荊今天確實咳嗽已經(jīng)差一些,卻不想在酒鋪吃了兩碗酒,咳嗽又有些加重。
他不在意,刁御也不曾在意,兩個孩子卻心疼起來。
“怪不得從酒鋪出來,小雨偷偷的讓我從老郭手里討要金錢,原來是心疼你??!”
刁御笑著捶了葛荊一下。
“有人心疼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他有些羨慕的看著那家奢華的馬車。
車棚似轎,上有穹隆頂篷,下有硬木為轂,粗粗看去是用十六跟木輻連接而成的龍骨為車板。
前后橫木處皆用金屬包裹,車廂套圍處暗釘、簾鉤都是黃銅刻著的花裝飾。
透過楊雨池掀起的車簾看到里面,一些豪華裝飾還有景泰藍、鑛金銀絲。
外面嵌著玻璃,里面繡著珠寶。
頂絳子,垂穗子,裝飾華麗,變化萬千。
刁御忍不住呲了呲牙:“五百兩估計就換來這么一個玩意。”
葛荊還沒說話,楊雨池笑吟吟道:“沒,還剩三十兩留著吃飯呢?!?p> 刁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葛荊剛想上車,突然又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向路旁看去。
循著他的目光所視,一株高大柳樹后面轉(zhuǎn)過一個人。
年紀不大,眉清目秀,身形略矮滿身稚氣中高高昂著頭,正是被郭恒嚇退的朱標,此時他正滿臉傲然的看著幾個人。
“朱標,你是叫朱標吧?”
葛荊沒有說話,刁御走上前去,看著少年回想了一下,想起少年的名字來。
六扇門密諜,哦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榮升為六扇門追風(fēng)捕快了。
干他們這一行的人,功夫可以不行,記憶必須得好,雖然郭恒只叫了他一次名字,就被刁御牢牢記住。
少年孤傲的看著他們,薄薄的嘴唇抿得緊緊,一步一步走到他們身前。
“少爺很少稱贊別人更很少跟人這么和氣,你卻不給我面子!”
少年似乎越想心頭越氣,以至于手中劍鞘被他攥得咯嘣咯嘣直響。
葛荊、刁御同時一呆。
就因為這個,你就想找我們的麻煩。
這誰家熊孩子,還沒長大吧?
葛荊捂著嘴輕咳一聲,轉(zhuǎn)身就跳上車轅。
“無那漢子,給我下來!”
少年看到葛荊理都不理他,直接上了馬車,頓時著急,大喝一聲,上前就要抓住葛荊。
葛荊身子一矮,就著掀起的車簾鉆了進去。
看到少年不依不饒的樣子,刁御眉頭一皺抬手磕在少年手肘。
少年就感覺手肘一陣酥麻頓時手臂彈了起來,激靈一下縮了回去。
“你偷襲我...”
少年身形暴退,看著刁御驚喝一聲。
“我偷襲你...”
刁御臉色發(fā)呆,上下打量著少年。
看樣貌,刁御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的年紀其實不算小了。即使沒自己大,應(yīng)該也在葛荊之上。
只是他的個子有些矮,比自己差上半頭,讓他的樣子顯得異常年輕。
算一算,也就十三四的樣子,大概比楊驚雷稍微大那么一點。
可楊驚雷多成熟,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看上去有十七八,跟這個熊孩子正好相反。
“我偷襲你,我一腳踢不死你,說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刁御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少年。
少年抿了抿嘴,梗著脖子叫道:“他侮辱了小爺,還無視小爺?shù)拇嬖?。下來,看你拿根棍子,是劍吧,和小爺比試一下。如果能贏了小爺,小爺什么都不說,轉(zhuǎn)身就走,如果不是小爺?shù)膶κ?,就留下性命吧!?...”
看著少年暴跳如雷的樣子,刁御再也忍受不住,沒等少年的話說完,抬腿一腳正好蹬在少年的胸口。
騰的一聲,少年被他蹬出數(shù)丈,摔在地上后,嘰里咕嚕滾出好遠。
“馬的,還一口一個小爺,一口一個小爺,小爺這暴脾氣還真忍不了你。”
看到刁御的樣子,楊驚雷和楊雨池笑得前仰后合,差點沒從車轅上掉了下來。
“笑,笑,還不趕快走,慢了,那個家伙絕對會追上來?!?p> 刁御忍不住吐槽一聲,嗖的一下鉆進車廂。
“對對,哥哥,趕快跑...”
楊雨池咯咯笑了一聲,推了下楊驚雷也呲溜一下鉆進車廂。
而等楊驚雷揮起馬鞭驅(qū)趕戰(zhàn)馬奔馳起來時,馬車后果然傳來少年的喝罵聲:“你又偷襲我,別跑,少爺非斬殺了你不可?!?p> 少年叫罵的聲音響起,車廂里就傳來楊雨池歡快的笑聲:“讓刁叔叔說中了,哥哥快跑,快跑,這個家伙惹不起!”
楊雨池沒心沒肺的笑著,葛荊和刁御卻不這么想。
他倆透過后車窗看著少年抓著長劍從地上爬起,一邊喝嗎一邊向馬車追來。
同時更看到少年跑過十?dāng)?shù)丈后,另外幾株柳樹后轉(zhuǎn)過幾個黑衣人,整齊如一的追了過來。
刁御臉色陰沉的吐了一口氣:“還有暗衛(wèi)跟著,這家伙到底是誰?”
葛荊淡然的道:“管他是誰,在糾纏不休,全都斬了?!?p> 刁御呼吸一抑,有些發(fā)呆的轉(zhuǎn)過頭,看著葛荊道:“呃,兄弟,不要這么狠吧?!?p> 葛荊淡然道:“認識郭恒,可以隨便喝罵。痞氣十足,因為一點小事就惹事生非。他不僅有背景,有勢力,更有能力壞人事端?!?p> 刁御有些沉默。
車廂里沉默了車廂外卻沒有,楊雨池趴在車門嘀嘀咕咕的和楊驚雷說笑著,兩人指點著山路,回憶著如何趕去小南川。
他們一行正是要回到小南川,不僅要回小南川還要去蒼松嶺,去藥王洞打探一下玉香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與靈應(yīng)宮的席應(yīng)真鬧成這個樣子。
要知道,玉香春雖然是六扇門人,卻在這里屬于見不得光的人。
兩年前的事,她們不僅招惹了緹騎營,還招惹了三危山長惡堂和北塞山奇門堡。
崆峒山距離三危山有多遠,還不到三千里。
三千里的距離很遠嗎?
玉香春今天在這里傳出消息,最多三天一定會有人趕到。
到那個時候,天知道會有多少人提著刀輪著劍,聞信趕來捉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