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人群中又傳來一聲驚呼:“趙大小姐!”
天歌聞聲,霍然抬頭。
此刻展臺上,在神手張之后出現(xiàn)的,正是先前跟天歌賭氣,也要參賽的趙云珠。
“方才有神手張先生的百只微雕蟾蜍珠玉在前,晚輩倒是不好意思貽笑大方,不過錢老爺子喜賀大壽,若我云來居湊了熱鬧,臨了卻畏縮撤禮物,難免會讓人笑話。所以小女子這就為大家獻(xiàn)丑了?!?p> 鶯啼婉轉(zhuǎn)的聲音傳來,是趙云珠頷首淺笑的謙虛之態(tài)。
眾人聞聲,從先前的沸騰歡鬧恢復(fù)安靜,開始期待這位嬌俏的少女會給大家?guī)碓鯓拥捏@喜。
臺上的趙云珠朝著眾人一施禮,在身邊碧云的幫助之下,于架臺之上鋪開一張白紙。
在眾人疑惑之際,忽見趙云珠從碧云捧著的墨臺中輕輕一點,便開始揮毫。
但見那紙上不多時便呈現(xiàn)出一幅碧水青山。
“原來是作畫,沒什么稀罕的。”
“錢老爺子家里名畫那么多,趙大小姐的畫再好,只怕也不能入錢老爺子的眼,看來方才趙大姑娘不是自謙,是真知道自己的禮物比不得別人?!?p> “雖說禮物不出彩,但這份心意卻是到了。”
在趙云珠揮毫綴點之際,臺下的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
聽著前面幾人的對話,天歌的想法卻與眾人不同。
李氏對自己不好,但對趙云珠這個親生女兒,卻是真的舍得花錢。
趙大小姐雖說脾氣嬌了點,人也傲氣非常,但她的才藝,卻不是花錢吹捧出來的。
所以,既然趙云珠選擇以畫作為禮物,那事情就絕非眾人所想的那樣簡單。
天歌看著趙云珠手下的動作,不慌不忙,卻行云流水,可見她內(nèi)心絕對自信。
天歌雖說不喜歡趙云珠,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在女子琴棋書畫的才藝上,要比自己強(qiáng)。
畢竟一個打小當(dāng)丫環(huán)養(yǎng),一個自小當(dāng)千金捧。
以所短比所長,比不得,也沒法比。
果然,不多時,她筆下的山峰開始泛出瑩光,又疊出層層峰巒,活靈活現(xiàn)好似真的一般。
隨著趙云珠的動作越來越慢,眾人議論的內(nèi)容也逐漸變化。
“你快看是不是我眼花了,那河水是不是動了!”
“怎么可……不是吧?”有人揉了揉眼睛,聲帶驚喜與詫異,“那山得顏色好像不一樣了,方才還是嫩綠色,現(xiàn)在顏色怎么越來越深?”
“你快看,顏色又變了!紅色!不對,枯萎了!”
“雪!下雪了!”
隨著眾人的驚呼,趙云珠筆下的河水無風(fēng)而淌,青山也似有了四時變化。
從春日的青碧到夏日的蒼翠,再到秋日的楓葉滿山和枯黃漫野,最后歸于冬日的素白。
就在眾人感慨那美麗的風(fēng)景化作滿目雪色時,那白紙之上又漸漸隱現(xiàn)出最開始青山蒼翠。
“付四時變化于筆端,這是何等鬼斧神工……”
“這才是真正的活靈活現(xiàn)……趙大小姐竟然有這般才能……”
而在眾人夢囈般感慨時,有人又是一道驚呼,將眾人從夢中驚醒。
“快看!背面也出現(xiàn)了東西!”
隨著這一聲呼喊,趙云珠的動作最終停了下來。
放下筆,她悠然站直了身子,示意碧云將架臺轉(zhuǎn)了個方向。
原本只能看見正面山水之色的人群,霎時間看到那張紙背面一個大大的描金“壽”字。
竟是雙面畫!
“聽說江南有巧手的繡娘會繡雙面錦,我卻不知竟然還有雙面畫!”
“是?。〗袢照媸情_了眼!”
“這趙家大姑娘的才名可真是名不虛傳吶!”
“的確,小小年紀(jì),便有這般雙面畫的能耐,是真的厲害!”
是啊,很厲害。
聽著眾人的歡呼,天歌也不由應(yīng)和。
能畫雙面畫,的確是很厲害。
但是趙云珠的雙面畫,卻并不是真正的雙面畫。
那不過是用金粉最開始描出壽字,又涂抹了匿色的顏料。
等到紙的另外一面用變色顏料作畫的時候,背面涂抹過匿色顏料的地方,自然也就同時顯現(xiàn)出字跡來了。
真正的雙面畫,天歌見過。
那是當(dāng)初她剛成為皇商,在上都云陽行走的時候。
在上都郊外的和安寺中,她曾親眼見過一位比丘尼信手畫出的雙面畫。
那時她撿到畫之后,本想趕上那位比丘尼還回畫作,卻發(fā)現(xiàn)那人跑得著急,自己竟是怎么也趕不上。
后來無奈之下,她便將那幅畫帶回了家。
最后到家里,她才發(fā)現(xiàn)那畫竟是雙面。
因著好奇,她讓人驗看畫紙是否有什么異樣,最后才得知不過是尋常畫紙。
這就更讓天歌驚奇了。
是以那黑墨點漆而成的雙面畫,始終留存在她的記憶中。
直到如今還記憶尤深。
那畫上是兩個少女。
若說是母子,年歲相差卻太??;若說是同一人,但氣質(zhì)落差卻全然不同。
所以她猜測那畫上的正反面是一對姐妹。
不過這姐妹的年歲,卻著實差了太多。
而這兩人與那比丘尼的關(guān)系,她至死也不知曉。
一揮而就出栩栩如生的雙面女郎,定然是心中萬分熟悉的模樣,否則也不會落筆似活。
后來,她聽說和安寺有人在找那幅畫,但那時她已經(jīng)在折返江南的航道上,再也沒有機(jī)會送還回去了。
再之后,便是她被盧家追殺的日子。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單就眼前來講,趙云珠的表現(xiàn)還是讓天歌吃驚。
雙面畫的說法,就算在上輩子,她也是在上都才聽說過。
而趙云珠今日的表現(xiàn),最讓天歌意外的,不僅僅是她有雙面畫的構(gòu)想。
還因為她能調(diào)制出變色和匿色的顏料。
這種調(diào)色的技術(shù),其實最開始不是運用在畫作上,而是染坊中。
江浙的制造局,專為皇家提供織物,作為同往上都的皇商,她曾聽曹家的人說起過。
但是北地,卻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這個的。
看來趙家,還有自己不知道東西。
當(dāng)初的滅門之禍,是否就是因為這些?
想到這里,天歌的貓兒眼瞇了瞇。
在趙云珠之后,又是好幾個人的展示。
雖說比起前面神手張和趙云珠差了很多,但較之昨天的整體狀況,卻已經(jīng)算是個中翹楚。
天歌心中有事,沒有什么心思再看。
就在這時,方才離開的小千面上隱含激動,朝著天歌所在的位置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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