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父母可能因高考失敗而產(chǎn)生的憤怒,陳驍?shù)挠媱澇晒α艘话搿?p> 等到陳驍再次“醒”來的時候,一家人收拾好東西,回家了。
誰也別再提高考的事兒。
晚飯之后,陳驍忐忑的刨了兩口飯,說:“爸,媽,我想好了,多復讀一年,就多給家里增添不少負擔,我看我還是出去打工吧?!?p> “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復不復讀,你考慮成熟了再說吧。”陳越銘說。
陳驍抬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陳越銘。
中年版的陳越銘,身體還很健碩,但這樣的精神面貌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隨著陳驍大學畢業(yè),經(jīng)濟收入?yún)s一直沒有穩(wěn)定下來,陳越銘夫婦到了六十多歲還放不下面館的生意,每天早晨三點鐘就要起床,熬湯、炒料,長期與火爐、油煙浸在一起,看上去比同齡人老了一大截。
隔著一生看他們的樣子,陳驍慶幸這不是一場夢。
“我已經(jīng)考慮清楚了,學習的事情我不會落下的,等工作的事情穩(wěn)定了,我會報一個自考,同樣不失大學文憑。另外,處處留心皆學問,很多知識并不是一定要在課堂里學的?!标愹斦f。
“嗯,你能這么想就好?!标愒姐扅c了點頭,松了一口氣。
剛剛聽說有人高考失利,跳樓了。
相比之下,他們的兒子算堅強的,這讓老陳夫婦很欣慰。
“那你去城里打工,住哪兒呢?”張榕問。
“當然是找個離單位近的地方租房子住了。”陳越銘說。
陳驍深吸一口氣:重頭戲來了。
“要不,你給我在城里買一套房子吧?!标愹斦f著,眼睛不停的在老陳夫婦的臉上轉(zhuǎn)悠。
陳驍?shù)挠媱澥牵牙系钯I來的房子再抵押出去,獲得第一筆創(chuàng)業(yè)資金。
這里有兩個重點:第一,買房。無論如何,現(xiàn)在買房都是一筆穩(wěn)賺不虧的投資,比資金躺在銀行睡大覺劃算得多了;
第二,全款。只有全款買房,陳驍才能做抵押貸款,換出一筆現(xiàn)金。你不能指望陳越銘按揭之后,會把省下來的錢給他創(chuàng)業(yè),畢竟一個沒有工作經(jīng)驗的高中畢業(yè)生,換誰都沒那么大的心。所以,創(chuàng)業(yè)的事情只能先瞞天過海。
不過買房子在任何年代都不是一件小事,再加上家里面并不寬裕,老陳夫婦可沒那么容易答應的。
陳越銘放下筷子,想了想,說:“可是你工作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干了東家干西家,說不定哪天就回來繼承我這個面館了。現(xiàn)在買房子,是不是早了點?”
陳驍抹了下嘴,開始闡述過去二十年的經(jīng)驗:
“不管我今后混得如何,要是咱家現(xiàn)在手上還有閑錢,就趕緊把房子先買了,當作是投資也好。”
“為什么這么說?”
“爸,聽說有的城市已經(jīng)開始擴招了,漸漸的,去城里念大學的人會越來越多,這說明什么?”
“說明你應該去復讀??!”
“不是,說明以后留在城里打工的人也會越來越多。你看哈,我們這一屆六個班,下一屆十三個班,再下一屆也有九個班,將來的畢業(yè)生越來越多,這還沒算進城務工的農(nóng)民??偟膩碚f,隨著城市化建設的推進,城里的人會越來越多,買房子的也會越來越多,這意味著……”
“房價將會上漲?”陳越銘突然醒悟。
陳驍震了一驚,老爹挺上道啊!
“對,不但會漲,還會大漲特漲。所以我們要是現(xiàn)在不買房,以后怕就買不起了?!标愹斞a充道。
“房子雖然會漲價,可我們不也在掙錢嗎?我覺得還是等手頭寬裕一點再說?!睆堥耪f。
“媽,你掙錢的速度趕得上房價上漲的速度?再過幾年,一套房子動輒上百萬的時候,我怕我們哭都哭不出來啊?!?p> 陳越銘一聽,嚇得酒杯都翻了:“哪有這么嚴重?上百萬一套房,你讓老百姓睡大街啊?”
“睡大街倒不至于,東拼拼西湊湊的,怕是一家三代都會成為房奴了?!?p> “什么奴?”
“房奴,一輩子都在替房子打工的奴隸?!?p> “你給取的名字?”
“爸,剛才給你列舉的,是那種的的確確需要買房的人。事實上,現(xiàn)在工作不分配了,福利房也沒有了,除了對房子有居住需求的人會越來越多之外,還有人會把房子當成是一種投資來進行炒賣。價格越漲,買的人越多;買的人越多,價格就漲得越離譜。小老百姓炒炒也就算了,要是遇上……”
“你先讓我想一想?!标愒姐懮畛恋狞c了一根煙。
炒買炒賣的事情,他懂一點。陳家有親戚炒股票的,追漲殺跌是散戶的基本操作。
但是房價與股價又不太一樣,房價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很多,一旦漲起來,就沒那么容易跌下去了。惹是真的只漲不跌,至少它就保值了,一個保值的商品,更容易吸引投資者的青睞,進而再一步刺激它的價格上漲。
陳驍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爹媽要是實在不愿意,自己就再作打算吧。
大不了腳步放慢一點,重生一世,如果連套房子都搞不定,那還是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好。你慢慢考慮,我給老王打個電話報平安。”
陳驍說著,從書桌里翻出一個小本本,上面有班主任老王的傳呼號碼。
撥通96966總臺,對方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請呼3348,回本機……算了,還是給機主留言吧。就說今天上午暈倒的考生暫時還死不了,叫他老人家放心?!?p> 另一邊兒,陳越銘緊鎖著眉頭,香煙都燒到手指拇了。
“怎么?你還真信驍驍?shù)脑挵。俊睆堥艈枴?p> “剛才他分析的還是有點道理,比我們看得遠。你說他會不會是高考受了刺激,突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脈啊?”陳越銘說。
“想什么呢就任督二脈了,我就不信一套房子真的會漲到一百萬去,還讓不讓人活了?”張榕說。
“一百萬是不可能的,那簡直要瘋!不過要真能漲到十多二十萬一套,我們也賺不少啊?!标愒姐懻驹谕顿Y的立場來說。
“那……改天去城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張榕說。
“是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你說成天守在這面館里,人都憋發(fā)黃了不是么?!标愒姐懻f。
世上無難事,只怕……重生者。
陳驍這一番在后世看來純粹是馬后炮的言論,放到當前,絕對是具有前瞻性的。
陳越銘夫婦被說動了,開始翻查存折的余額了。
高考什么鬼,隨它去吧。
1999年7月9日,大考結(jié)束。
這些從書山題海中闖過來的孩子們,隨之散落天涯,各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