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臨看著她,心道當(dāng)然是值得的。
派許黔親自過來,還萬般交代必須十足禮待,不過是為著之前的歉意想要彌補些什么。而且,他還盤算著,待日后身份被慕容矜知曉時,能因著今日的尊重多得幾分被寬恕的籌碼。
“此言差矣?!比欢?,這些話席臨這會兒卻是不能說的,只能半真半假道,“說不定,皇上看重你的高超醫(yī)術(shù),想招你進宮做一名御醫(yī)也未可知?!?p> 慕容矜淡淡道,“云公子說笑了,我不過一個閑散之人,又豈擔(dān)得起宮中御醫(yī)之名?!?p> “是姑娘過謙了,”席臨說著,語氣當(dāng)中竟帶了些認(rèn)真,“姑娘的醫(yī)術(shù),就連宮中御醫(yī)也望塵莫及,皇上會看重姑娘,也未必不可能啊。”
慕容矜卻道,“自古以來,女子不得涉足朝政,亦不可從事官職,有些朝代縱有女官,也不過是管理宮中一應(yīng)內(nèi)務(wù)罷了,何曾有過女子當(dāng)真涉及過重要物事?
至于太醫(yī),那便更不可能了。莫說前朝,便是今日,眾人對于女子行醫(yī)一事也是爭議頗多,雖然不似從前那般強制禁止,卻也還是認(rèn)為,女子不該拋頭露面,更不可以行醫(yī)之名與陌生男子過多接觸。
你說,就當(dāng)下這世道,對于女醫(yī)排擠輕蔑者頗多,又怎么可能容忍有女子成為御醫(yī)?就算皇上當(dāng)真看重我的醫(yī)術(shù),也斷不會做出這種可能有失民心的事情?!?p> 聽到她的話,席臨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抬眼看向她,眼神堅定,“皇上思想開明,定不會拘泥于這些陳舊規(guī)矩,你若當(dāng)真愿意……”
“我不愿?!蹦饺蓠嬷浪f什么,直接打斷道,“我喜好自由肆意,縱愛行醫(yī),也更愿意隨心而為自由施展,而非困在方寸之地,受命于人。
何況,縱皇上可以力排眾議,我也不想與天下之人爭論對錯是非,并非是膽怯害怕,只是不愿浪費這大好時光,在這等于我而言并無意義的事情上?!?p> “你……”席臨皺了皺眉,看著她一時無言。
慕容矜笑道,“天下人如何思如何想,于我有何相關(guān)?世人迂腐愚昧,并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得清醒,我又何需浪費口舌與之爭辯?
這日子是我自己過,路是我自己走,別人的眼光于我何干?我不在意世人的看法意見,也同樣沒興趣讓他們贊同我的觀點,我只需要做好自己便已足夠,不是么?”
這番話,讓席臨再次怔住,這樣的眼界與通透,莫說女子,縱是自詡文采風(fēng)華的男人,又有幾人能達到此番境界?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席臨心中越發(fā)肯定,這個叫慕容矜的姑娘,定然是一位不簡單的人物。
然而,不等他繼續(xù)琢磨,慕容矜已經(jīng)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過,云公子的身份,似乎越來越清透了。”
“……什么?”席臨心中一抖,猛然抬眼看向慕容矜,不知道為什么話題又轉(zhuǎn)到了他的身份上來。
難不成,是方才的言行當(dāng)中不慎露出了破綻?
可是,他的那些話,應(yīng)該不足以說明什么吧?這慕容姑娘實在是太聰明,看來多半還是自己大意了。
慕容矜沒有回答,想了想微笑著道,“如果沒猜錯,云公子,應(yīng)該和皇宮中人……關(guān)系匪淺吧?又或者說,是和皇上相熟?”
“怎……怎么可能?”席臨聽到“皇宮”二字已然亂了陣腳,只得強自鎮(zhèn)定著應(yīng)對道,“皇上乃一國之君,至高無上,怎會與我相熟?”
“是么?”慕容矜看他神色不太自然,心中懷疑更甚,故意道,“那……云公子為何連皇上信任許黔總管的原因都知曉?
這等事宜,多為宮中秘辛,應(yīng)當(dāng)不可能會是什么眾人皆知的事情吧?”
“自……自然不是?!北揪托奶摚藭r此刻又被如此質(zhì)問,席臨的心中早就瀕臨崩潰了,可他喜怒不形于色慣了,刻意鎮(zhèn)定的情況下倒不至于被她看出來任何不妥。
“那是因為什么?云公子不給我解釋一下么?”慕容矜頓了步子看著他,眸中帶著戲謔笑意,繼續(xù)問道。
席臨飛快的思索著對策,末了輕嘆一聲,“罷了,什么都瞞不過你。既然已經(jīng)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不隱瞞了,我家祖上,其實確與皇室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p> 雖然到了這個時刻,順?biāo)浦壑苯映姓J(rèn)自己就是皇上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席臨斟酌再三,還是決定暫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如今的情勢有些糟糕,慕容矜還沒有完全原諒他,也沒有真正放下芥蒂,著實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若是再說出自己就是皇上的事情,說不準(zhǔn)會讓慕容矜對他的誤會更深。倒不如先瞞著,等慕容矜完全敞開心扉了,再向她坦白也不遲。
慕容矜抬眼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席臨凝了凝神,繼續(xù)道,“其實,我的父親,在先帝之時便頗受重用,正因著這份因由,我幼時有幸進宮為皇子伴讀,對于如今的皇上也有著幾分了解,難免知曉一些旁人不知的事?!?p> “原是如此?!蹦饺蓠嬉馕渡铋L的看了看他,對于他的說辭似乎半信不信,不過也沒有多問。
兩人俱沉默下來,良久之后,席臨輕咳一聲想要說些什么,卻驟然沒了話頭,慕容矜頓了頓復(fù)開了口,“今日沒什么要忙的了,云公子可還有事?”
“我……”席臨看了看她,笑道,“我原就是來這邊看看的,如今既然無事,姑娘也乏了,我便先行告辭,姑娘也早些回屋歇著吧?!?p> “既如此,便不遠送了,云公子慢走?!蹦饺蓠骖h了頷首。
席臨走后,慕容矜安排人將賞賜一一清點記錄送去庫房,自己則回了郁竹軒。
“小姐,這云公子……”繹心遲疑著低聲問了一句。
“怎么了?”慕容矜笑笑,不甚在意的問。
繹心皺眉,“我覺著,云公子近日總來府上尋小姐,實在有悖尋常?!?p> “嗯?此話從何說起?”慕容矜轉(zhuǎn)眼看她。
繹心:“那云公子,看上去就身份不凡,與小姐本無相干,卻偏要三番五次牽扯不清,我實在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