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旱災(zāi)

　　七月的上京已經(jīng)悶熱起來，有心人發(fā)現(xiàn)，自打去年夏季以后一直到今年七月，還未下過一滴雨，此刻天越來越熱，井水也是一日日往下退，上京中人心惶惶。

　　今日朝堂上爆出一件大事，南地的雍州竟然爆發(fā)了旱災(zāi)，百姓顆粒無收。若非戶部派人往雍州視察，只怕這雍州知州馬通明還能繼續(xù)瞞著。

　　寧文帝震怒，將手中的折子狠狠扔下去，口中罵道：“好一個馬通明，竟然如此膽大包天，簡直豈有此理?！?p>　　誰都知道旱災(zāi)并不可能一日形成，旱災(zāi)之前水位下降，百姓顆粒無收，這些他通通不知道。

　　寧文帝越想越氣，若非馬通明有意瞞報，他實在是想不出別的理由。

　　立在下方的五皇子沈玄裔撿起被皇帝扔下來的折子，翻開看起來，看著看著臉色越來越差，末了，沈玄裔向前一步跪下請命：“父皇，雍州之事迫在眉睫，兒臣請命趕往雍州賑災(zāi)?！?p>　　三皇子沈玄珩直覺不能讓老五去，正要反對，就見一藍衣小太監(jiān)雙手高高捧起一份周折小跑進來，邊跑邊喊道：“雍州奏報，雍州奏報?！?p>　　裴子書立在群臣之中，早已滿頭大汗，早在皇上當眾叱責雍州之事他就知道不好，可他事前沒有收到任何風聲，還給馬通明的政績考核評了一個優(yōu)，這下他真的完蛋了。

　　寧文帝大手一揮：“將奏折呈上來?！?p>　　身旁的劉福聞言小跑下去接過奏折，恭敬地遞給寧文帝。

　　寧文帝打開奏折，看得過癮，一拍大腿：“好！好！好！”

　　三個好字讓臺下諸位大臣面面相覷，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不是雍州的奏報嗎？為何雍州之事陛下這么開心，他們現(xiàn)在該怎么附和呢？

　　寧文帝似乎是忘了臺下眾臣，將手中的奏折翻來覆去看了整整三次，還是一旁的劉?？床幌氯チ?，輕輕咳了一聲。

　　沈玄裔遲疑道：“父皇，可是雍州之事有了轉(zhuǎn)折？”

　　寧文帝點頭笑道：“周文康，朕可是送了你個寶貝啊?！?p>　　說罷，寧文帝笑瞇瞇地看向奏折末尾那個字跡。

　　戶部侍郎周文康本來還提著一顆心始終沒放下，此刻聽到陛下的稱贊，不由喜道：“陛下，可是宋燁？”

　　寧文帝哈哈笑道：“就是他，朕果然沒有看錯他?！闭f罷將奏折遞給劉福，示意劉福將奏折念出來。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于明哲乎？臣至雍州見異頻生，刺史閉城鎖政，隱旱之事，百姓民不聊生，民憤遂起。臣已怒斬刺史，平息雍州之亂，望陛下遣糧賑災(zāi)，天使到達之際，臣即刻負荊上京?！毙旄＜饧毜纳ひ裟钔曜嗾?，朝堂之中針落可聞。

　　兵部侍郎左鋒率先回過神來，心中暗暗贊道：好！好膽色！好一個宋燁！

　　左鋒此刻心中懊悔，要是早知這宋燁有如此膽色，真該將其要到兵部來，若是兵部有這樣的人才，那還有何懼？

　　沈玄珩皺眉道：“父皇，這宋燁膽大包天，區(qū)區(qū)從五品員外郎竟敢私自處決從三品刺史，簡直目無法紀。”

　　“老五，你怎么說？”寧文帝看了一眼老三，還是一副急脾氣，心中暗暗搖頭，又將目光移到五子身上。

　　沈玄裔也認為宋燁膽大包天，可他比老三聰明，父皇要是真的認同老三的話也不必來問他了。

　　這樣想著，沈玄裔斂聲道：“稟父皇，兒臣以為這宋燁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敢于以從五品之身怒斬刺史，其心性之堅定，兒臣佩服！”

　　“諸位愛卿怎么看？”寧文帝一雙老眼掃了一圈，目光落在立在文官之首的裴正清身上：“恩師以為如何？”

　　聽到自己被點名，裴正清神色并不慌張，恭敬地行了一禮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宋燁是對是錯自有陛下判斷?！?p>　　聽到老父的話，人群中的裴子書眉頭皺得更緊了，父親到現(xiàn)在為止都沒流露出對五皇子一絲一毫的親近之意，這讓五皇子對他也是諸多不耐。

　　寧文帝似笑非笑：“恩師這話甚合朕意?！?p>　　“老臣惶恐！”

　　“戶部接旨，即刻派糧前往雍州賑災(zāi)?！睂幬牡蹞]了揮衣袖，御筆批注。

　　周文康上前領(lǐng)命：“臣，遵旨！”

　　寧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裴子書，若是朕記性不差的話，你們吏部給馬通明的考核是優(yōu)？”

　　裴子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恕罪，此事臣不知情，消息是前去雍州考核的郎中傳回來的！”裴子書現(xiàn)下很后悔，自己為什么不能多等兩天呢，非要趕在這個節(jié)骨眼提前將馬通明的政績報上去，這下連反口的機會都沒有了。

　　本來吏部與其他部不同，涉及到官員的升遷調(diào)動，是歷來人事最復(fù)雜的部門，那馬通明已經(jīng)連續(xù)三年給自己送孝敬了，本來按照慣例只要不出什么大問題，考核的成績提前報上去并無不妥，甚至連皇帝都是知道吏部的彎彎繞繞，因此這些年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料得到這馬通明竟然都快把雍州的天捅出個窟簍了，這可真是害苦了他！

　　寧文帝冷哼一聲，自己抓不住裴正清那老狐貍的尾巴，這不就有裴家人自己送上門來？

　　“恩師，你怎么看？”寧文帝不死心，將球拋給了裴正清。

　　裴正清苦笑一聲：“但憑皇上發(fā)落?！彼?，他不能求情，一旦他開口求情或許能保下老二一次，可無異是在寧文帝本就懷疑的心中又埋下一根刺。

　　裴子書心中冷笑，又是這樣！從小到大，他在父親心里永遠比不上大哥和三弟，現(xiàn)在他被人連累，父親竟然連替他求情都做不到，又怎能要求自己一心向著裴家呢？

　　“既然理不清吏部的事，就將侍郎的位置讓出來?！睂幬牡郯欀?，想了想目前似乎并沒有合適的空缺：“回家呆著吧。”

　　“陛下！”裴子書哀嚎一聲。

　　寧文帝揉了揉腦袋：“嚷什么嚷，來人，將他拖出去?！?p>　　劉福見狀，喚來兩名侍衛(wèi)：“將裴大人請出去！”因著裴正清和裴子文還在朝中，自己尚且給裴子書一點面子，不然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可不配被稱作大人了。

　　畢竟一句回去呆著吧，裴子書極有可能再也進不了這朝堂了。

　　裴子文忍著一口，他知道父親為何沒有求情，他也知道這樣做才是對裴家最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