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時間飛逝。
昆侖山后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黑衣青年與白衣青年坐在紛紛揚揚的桃花樹下,石桌上放了一個鏤空小巧香爐。
長寧能感覺到身子漂浮在半空,對桌上的香爐,她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歸屬感。
“…只希望她能活過來?!憋h渺的聲音從紛紛揚揚的桃花后傳過來,砸進長寧耳中。
黑衣青年伸手撫摸著香爐,鐫刻般的眉眼滿是柔情,長寧看得眉心一跳。
難道她又做夢了?
可是這人不是早已遇刺身亡的定安王世子傅殊嗎?
宗朝淵輕嘆一聲,目光落在香爐上:“你好不容易詐死脫身,還是讓我來吧。”
傅殊握著香爐的手緊了緊,拒絕道:“師兄,你別與我爭。小時候我就沒爭過你?!?p> 宗朝淵定定的看著師弟,他雖是年長一些,可打小就知道師弟是個有主意的,從小到大,但凡是師弟決定了的事即使是師父也改不了他的決定。
“好,不與你爭?!弊诔瘻Y難得卸去一臉的溫和,眉目凜凜。
周身起了霧氣,桃花樹下坐著的的人漸漸隱在霧后。長寧如踩在云端之上,全身暖洋洋的,四肢也灌滿了暖意。
好想就這樣睡下去…
長寧再次從夢中醒來時已經(jīng)十分淡定了,算起來這是第三次夢了。
很奇怪,她醒來以后還能想起夢中的情景,身臨其境的觸感。
長寧伸出右手,食指指腹還殘留著桃花的香味,落在食指的桃花,觸感冰涼細膩。
傅殊他…竟然是詐死。
原來前世他竟然騙過了天下人,最終也是他替自己喂養(yǎng)的魂魄。
他們說的小時候,是什么時候?
長寧倚在榻邊,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撫過腰下的軟枕。
睡意重新漫上,長寧看了一眼窗外——窗外一片黑色,今日的夜格外漫長。
長寧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院外有人熙攘。
“小姐,小姐?!?p> 花枝見長寧睜開眼,連忙撲上來:“小姐…出事了,二夫人沒了?!?p> “知道了,替我換衣裳吧?!遍L寧的聲音冷靜清晰,似乎并不意外。
早在謝七從平秋苑帶回消息,她就知道陳氏非死不可了。
趙姨娘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原本只是病著,慢慢熬著也能熬個一年半載。可拴在平秋苑主臥的那些狗兒害得陳氏也不安眠,病情加劇之下直接就撒手而去了。
花枝見小姐鎮(zhèn)定的模樣,一顆慌亂的心也不由得靜下來了。她平日雖然厭惡陳氏,可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著實嚇人。
長寧身為親侄女,自然要去守靈。
換好喪服走出觀瀾苑,眼下天色將亮未亮,正是一日里最寒冷的時候。一路入眼都是白色,丫鬟們換上素色衣裙。
陳氏雖然給祖母下了五食散,可外人是不知的,只知道裴家二夫人病逝,消息傳出還沒一個時辰,已經(jīng)有陸陸續(xù)續(xù)的人家上門吊唁了。
長寧來到大堂,見這里已經(jīng)像模像樣地擺好了靈堂,秦氏已經(jīng)到了,這會正在安慰裴青衣。
裴青衣身穿孝服,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句女要俏,一身孝的老話。素色的孝服穿在裴青衣身上越發(fā)顯得她楚楚可憐來,連帶著一雙水眸也波光粼粼。
秦氏見長寧來了,招了招手。
長寧跪在裴青衣身側(cè):“二妹妹節(jié)哀順變。”陳氏是她二嬸,裴家還沒分家,按理她也該替陳氏守孝的。
裴青衣眼中飛快閃過什么,攏在袖中的柔荑微微顫抖:“多謝大姐姐?!?p> 明明長寧跪得極為合適,可落在裴青衣眼中卻是哪哪都不對,她根本不愿意替娘守靈。
裴青山正在燒紙,他垂著頭,對身后的動靜一無所知。
母親并非病死,而是中了毒。
到底是誰下的毒,他還不知道。但他知道平秋苑多了許多狗兒,他原以為長寧就算再恨,也不至于要了母親的命!
他原以為只要讓母親靜養(yǎng)個一年半載,待到長寧的氣消了,就能讓母親出來。
萬萬沒想到,他的大妹妹竟然如此狠毒,一出手就要了母親的命。
裴青山將手中最后一張紙丟入火盆,火信子卷起已經(jīng)燃為灰燼的紙錢。
“大妹妹,請隨為兄出來?!迸崆嗌矫鏌o表情道。
裴青衣與秦氏同時心中一緊,各自看向裴青山與長寧。
長寧不置可否地攤手:“是?!?p> “寧兒…”秦氏站起身,直視裴青山:“青山有何事?”
裴青山怪笑一聲,擺手:“大伯母不必擔(dān)心,侄兒只是有事要問問大妹妹。”
長寧點頭:“那就走吧。”
隨后給了秦氏一個安慰的眼色,示意謝七與花枝留在靈堂方便隨時陪著秦氏。裴青山不是她,如果真要對她出手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她叫出去,裴青山此人慣會裝模作樣,會讓他名聲有礙的事半分也不愿染指的。
就算他真要如何,她也不是軟柿子隨便捏。
若是對她出手就要付出代價!
秦氏不明白青山為何會找寧兒,雖然擔(dān)心,但也無濟于事。
裴青山與長寧一前一后走進小亭,小亭在裴府后花園的假山上面,地勢較高,且底下的人輕易是瞧不見小亭的動靜。
長寧一看這地方就知道她的好大哥是準(zhǔn)備同她撕破臉了,畢竟這里說的話,下面來往的人是聽不見的。
果然,裴青山轉(zhuǎn)頭,原本溫和的臉慢慢猙獰,負在身后的手慢慢成爪。
長寧暗道不好,身形猛地向后一躍,可惜裴青山速度太快,出手猛烈。
待到長寧停住,裴青山一雙大掌已經(jīng)死死掐住長寧脖頸。
裴青山怪笑一聲:“我的好妹妹,為兄真是小瞧了你?!标愂显儆胁缓茫冀K是他的母親,如今就這樣死了,他什么都不做實在是說不過去。
長寧氣息平穩(wěn),一點不見性命被握在別人手里的驚慌:“大哥小瞧我的地方還多著呢?!?p> 裴青山心中氣血翻騰,怒意昂揚,不光是對陳氏的死,更是因為他一直以來對長寧的判斷都是錯的。
他無法容忍這種失誤,眸子一沉,一雙大掌緩緩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