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活兒往日都是瑪瑙在做,我接過簪子插入發(fā)絲中,問:“瑪瑙呢?”
“瑪瑙姐姐去取早膳了?!彼?。
我皺眉,這活兒哪里是她應(yīng)該做的,但宋大人還在屋子里換衣服,我不方便開口,便暫時將懷疑放在心中,打算等一會她回來了,問問早上發(fā)生了什么。
過了會,更讓我覺得奇怪的事發(fā)生了,翡翠說瑪瑙去取膳食,可拎著食盒進(jìn)來的卻是珍珠。
瑪瑙是個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心細(xì)如針的孩子,我交代的事情從來辦的妥妥帖帖,活計也沒有差池過,不然我也不會在駙馬府的時候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這根苗子。
我背對著大人的時候?qū)χ鞁邒咦隽藗€‘瑪瑙’的口形,她點頭,悄悄的走出了屋子。
九十八
宋家的膳食從來都很簡單,今早也不例外。
早膳是雞湯面和翡翠咸蛋,還有一盤涼拌菜。
雞湯不知道熬了多久,湯色微黃,雞油都撇干凈了,混合著細(xì)長的面和小蔥花,鮮滑順口。
我經(jīng)過這么長的時間,吃葷腥已經(jīng)不覺得難受了,甚至因為兩輩子一直食素,此時吃到肉類反倒更覺得美味。
咸蛋也是腌制得剛剛好,蛋黃切開后直流油,夾上一點放在面條上,湯汁上都浮著褐黃色的油花。
涼拌菜是開胃用的,酸甜口,應(yīng)該放了一點點的泡椒,有絲絲的辣,更填口感,脆生生的。
其實后院里面除了我以外,其他的主子都是在小廚房里吃,宋老太太身體不好,吃的是大夫開的藥膳,一直是她身邊的張嬤嬤親手做;而二房的夫人因為管著中公,宋二爺也是個不差錢的主兒,吃的要比我金貴許多,瞧不上膳房做出來的東西,我聽琉璃絮叨過,二夫人房里的燕窩都是按盒裝的,養(yǎng)的她小院子里后廚的姑娘們平日里連蘋果、桃子一類便宜的水果都不吃,分下來的份例不是送人就是偷偷丟了,老太太前兩年身體還好時,曾經(jīng)因為這事兒訓(xùn)斥過她,奈何二夫人性子喜好享受,說多少遍都無濟(jì)于事的。
這副暴發(fā)戶般的派頭,也是讓我實為驚訝。
富貴人家的小姐,哪一個不是吃過見過的,我兩輩子在娘家都從未缺衣少食過,但經(jīng)過后來的重重磨難后,我才方知平淡是真,吃什么無所謂,能安心的把碗里的咽下肚子,才是我真正所求。
況且,宋大人是生性節(jié)儉之人,我既然一心討好他,便不能在這方面犯了忌諱。
我們二人默默吃完了桌上的早膳,正準(zhǔn)備收拾一番去請安時,外院來了人,說‘老夫人今早起來身子不舒服,請安就免了,個忙個的吧’。
九十九
因著這兩只兔子都是白色的,我便以它們脖子上的鈴鐺做區(qū)別,戴著銀鈴鐺的是阿白,金鈴鐺的是阿黃。
我從來都沒有養(yǎng)過這么小的東西,便交給了翡翠照顧,偶爾給它們喂草梳毛,兩個小家伙一只手就能托起來,久而久之,我倒是心生了幾分憐愛之心。
恭送宋大人出了后院后,我懷里抱著阿黃,讓珍珠帶路,直接去了瑪瑙住的后院。
徐嬤嬤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把人帶來,我未免心中生疑。
四個大丫鬟們住的地方離我不遠(yuǎn),只隔了不到十米遠(yuǎn),就在西廂房的后面,地段兒算是好的。
自從我搬進(jìn)這院兒里的正方后,基本上從來都沒有在西廂房附近路過,因著這邊后頭的小院子里就是宋大人后來的兩個妾(此時還只是一個通房一個妾)住的地方。
路過那地方時,我離老遠(yuǎn)看了眼,只覺得附近靜悄悄,連個人聲都聽不到,從墻外只能看到里面的一顆老樹,半死不活的樣子,大半的葉子都是禿的,在這五月天兒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分外突兀。
“嘎——”
烏色的鳥兒從枝杈中飛出來,喊了聲難聽的鳴叫,聽的我心里分外不好受,扭回頭,急匆匆離開了。
我心中生不出一丁點獨占宋大人的意思,倘若大人真的喜歡這兩人,讓她們有個一男半女的我也會真心拿他們當(dāng)自己的孩子一般,這并不是胡說,而是發(fā)自真心,自從我上一世的孩子早夭后,我便扭了性子,看哪家的孩子都親,偏偏宋大人別說去她們的院子了,就連我這里都很少來。
——這讓我怎么勸呢?
要知道,我直到現(xiàn)在還未曾和大人圓房。
他該是猜我未經(jīng)男女之事,不懂這方面的道道兒,所以才會一直當(dāng)我是的小姑娘般養(yǎng)著,我僥幸的同時也不安著。
一百
順天府外。
青磚紅瓦,墻外光禿禿的,入了這條街,喧囂聲就降了不少,元夕護(hù)著轎子避開府外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流民們,小聲說道:“爺,快到地方了。”
“……”
轎子里的宋大人閉著眼,手中握著一卷薄薄的冊子,沉吟著事情便沒有開口。
“哎呦,宋大人怎么今日來了?”
穿著深色官袍的男子正巧此時下轎,眼神兒掃過宋大人轎簾上的花紋,登時站直了身子,揚(yáng)聲說道。
元夕見著來人,目光一凌,低頭默默繼續(xù)向前行走。
男子等了會,見那一行人就跟沒有聽到自己說話般,撇了撇嘴,小聲哼笑了句:“不過就是個被楊老頭兒提起來的鄉(xiāng)下刺頭兒,還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呢,哼?!?p> 四周的人眼觀鼻、鼻觀心,都沒敢開口。
轎子慢悠悠走來,停在了門口,元夕利索地掀開了簾子,宋大人從里走出來,見男子還站在原地,舉手行了個拳禮:“原來是高大人高寺案,今日怎么來這順天府了?”
“我來這兒不奇怪,”高寺案用大拇指指著高掛的匾額,嘴角的黑痣上的毛隨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巴看起來分外可笑,偏偏本人并不知情,“奇的是日理萬機(jī)的宋大人,居然能我我撞在一起,這可是天上掉紅雨了,哪一陣風(fēng)把您吹來的呀?”他一攤手,目光森然地盯著宋大人。
“呵呵,您說的這是哪里的話?!彼未笕藬n著袖子走到了他面前,四兩撥千斤,面上依舊是一派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