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年之期
“好。”
“夕照，你......”韶光痛心疾首的看著夕照。
“別說了，你快快將錦書的魂魄帶回去?！?p> 在冥界界碑處的奈何橋頭，夕照將錦書的一魂一魄遞給韶光。“告訴思錦，他娘親是愛他的。”說完，夕照轉(zhuǎn)身躍入三途河中。
三途河的水從夕照身邊流過，仿佛是一把把鋒利的刃，要將她千刀萬剮。
夕照在河水里靜靜地忍受那利刃刮骨之痛，也默默地看著經(jīng)過奈何橋的每一個(gè)人。有的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卻健步如飛。有的人衣著華麗，大腹便便卻垂頭喪氣。他們表情各異卻都有同一個(gè)終點(diǎn)。
冥界沒有日升月落，不知過了多久，夕照看到韶光站在岸邊，望著我。他的嘴一張一合，她卻聽不到他在說什么。夕照好想問問他錦書的魂魄是否安好，是不是已經(jīng)回到明光臺了?？伤麩o法動(dòng)彈，就連向韶光招招手都做不到。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奈何橋上出現(xiàn)了那個(gè)秀滿了彼岸花的裙擺。夕照抬眼看去，冥主抱了那紅眼白狐貍坐在奈何橋的欄桿上，靜靜地看著水里的她。
“疼么？”
奇怪，夕照聽不到韶光的聲音，卻聽到了她的。
“疼?！?p> “千年苦楚，如今只堪堪過了百年。后悔嗎？”
“不后悔。”
話畢，她便不再說話。倏忽身形一隱，離開了。
奈何橋上每日路過無數(shù)人，夕照看著看著便也膩了。偶爾盯著冥界灰蒙蒙的天看上半日，有時(shí)也會飛過一只烏鴉，有時(shí)是一群，不過冥界只有烏鴉這一種鳥。
韶光倒是常常來，有時(shí)帶著白芨和商陸一起，有時(shí)捧了書卷在河邊靜默的坐上一日，也有時(shí)拎著一壇酒在河邊自飲。只是，為何這么久卻不見錦書來看她。
“五百年了?！?p> 是冥主的聲音，夕照抬眼望去，依舊是一身黑色華服，裙擺上依舊是眼紅如雪的彼岸花。唯一不一樣的是，那紅眼狐貍?cè)缃耖L大了，與冥主一起站在奈何橋上睨著她。
“真快。”
“你所救那人，可來看過你？”
“從未?！?p> “從未？呵......”
“許是他尚未蘇醒?！?p> “自欺欺人?！?p> “我沒有?！?p> “嘴硬?！壁ぶ鞑恍嫉靥袅颂糇旖?，更加妖艷嫵媚。
她俯下身，問道“你愛他？”
“愛。”
“什么是愛？”
“什么？”冥主突然發(fā)問，夕照思索不及。
“那是你的孩子？”冥主抬抬手，指向河對岸。
夕照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韶光牽著思錦，站在岸邊。五百年不見，思錦已經(jīng)長成三四歲的小童模樣，正好奇的四處打量。
“我兒子?！?p> “是你所救那人的？”
“是?！?p> 忽然聽得她嘆了口氣。
“為何嘆氣？”夕照有些納悶。
“替你不值。”
“有何不值？”
“我聽聞你所救那人早已復(fù)生，娶了天界別家仙子為妻?！?p> “你說什么？”一瞬間夕照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
“六界都已經(jīng)傳遍了，三足金烏大弟子錦書神君，娶了慈仁仙君的女兒歧姜仙上。神帝為他們連擺了三天筵席?！?p> “不會的，錦書不會丟下我的。更不會娶歧姜的，裂天兕是她放的，葵風(fēng)也是她殺的，錦書怎么可能娶一個(gè)仇人呢?！?p> “六界之內(nèi)現(xiàn)在還有誰不知道，一個(gè)叫夕照的小花仙，升仙前便與妖皇勾結(jié)，騙得錦書信任放了裂天兕，葵風(fēng)也是她趁其不備暗害的。而錦書的殘魂是她歧姜千辛萬苦拼回來的?，F(xiàn)在還懵懂不知的恐怕只有你啊?！?p> 冥主的話雖輕，卻好像在夕照耳邊放了個(gè)驚天的炸雷，震得她耳邊嗡嗡的響。驚得夕照感覺不到那河水刮骨的痛苦，只覺得胸口一下缺了點(diǎn)什么，空落落的。撕裂的痛，由胸口開始蔓延，接著是四肢百骸，痛得她快要窒息，劇烈的疼痛使她在河水里蜷縮在一起。
冥主朝韶光招招手，示意他帶著思錦道奈何橋上去。
“韶光說你兒子在不周山吵著要娘親，所以這次連他一塊帶來了。”
夕照在三途河中朝他眨眨眼睛，牽起嘴角。好在她泡在河水中，眼淚一流出來就被河水帶走了。
韶光站在一旁，悲傷地看著她。
“快，讓韶光把思錦帶回去吧，他年紀(jì)尚小，還未飛仙，不宜在冥界停留過久，恐有損元神。”
雖然不舍，可夕照還是得讓韶光早早將他帶走，以后也不要再來了。
韶光帶著思錦離開了，冥主也帶著她那只紅眼狐貍走了。剩夕照自己在三途河里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自從得知錦書娶了歧姜之后，夕照開始迫切的希望剩下的五百年能快點(diǎn)過完?？稍街保瑫r(shí)間仿佛過得越慢，短短五百年，好像比之前幾萬年的歲月還要漫長。
冥主跟夕照說了錦書娶親之后，倒是經(jīng)常來這河邊靜靜地看她。偶爾發(fā)出一聲嘆息，只是不再與她說話。
這日，夕照從夢中醒來，忽覺身邊河水輕柔了不少，不再似利刃刮骨。忽然看到一條繡滿彼岸花的裙擺垂下來。
“一千年了。苦也受了，罰也接了，出來吧?！?p> 夕照爬上岸，經(jīng)過千年的流水刮骨之痛，乍然回到岸上一時(shí)間竟站不起來。
“你現(xiàn)在可后悔救他？”
“千年已過，哪還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隨他回去吧?！壁ぶ魈种钢φ盏纳砗蟆！安贿^隨時(shí)歡迎你再回來?！?p> “不會再來了。”
“不，你會的?！?p> 韶光將夕照抱起飛出了冥界，正是深夜，如同她千年前來冥界的那個(gè)夜晚。夜涼如水，韶光抱著夕照從容的御風(fēng)。
回到不周山，不慌爺爺和不忙爺爺早已候在門口。見韶光抱著夕照回來，連忙將韶光讓進(jìn)屋里。進(jìn)了屋韶光徑直走進(jìn)夕照的房間，小心將她放在榻上，蓋好被子。又出去端了碗粥進(jìn)來，剛想喂我服下，便被不忙爺爺制止了。
“且慢。”不忙爺爺快步走過來，拿下韶光手里的粥“她一千年沒吃過東西了，還是緩兩天再說吧，先讓她休息休息吧，千年的刮骨之痛，想要恢復(fù)尚需時(shí)日?！闭f罷不忙爺爺嘆了口氣，端著碗出去了。
躺在榻上，夕照終于感到了久違的溫暖，迷迷糊糊的睡去，韶光伏在榻邊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