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的嫡長孫女作為主人之一,應(yīng)自己母親之言,帶著眾年輕一輩到另一處說話。
年輕女孩聚在一處,說的無非是一些衣裳首飾之類的話,再加一些祝福多了一個侄兒,以及娘家的興旺。張晴微靜靜地聽著她們說話,不發(fā)表任何言論,只有在問及她的時候,才會回答一二句。實在無趣,張晴微面上做出一副聆聽相,思緒卻跑到九霄云外。
張晴微總感覺自己活了很多年,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已經(jīng)沒有了年輕人的朝氣,就像垂暮的老人一樣遲鈍,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時下小姑娘關(guān)心的事物,她通通不關(guān)心,只想坐在樹下聽風(fēng)。有些時候,大多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她才不得不提起精神。
借由內(nèi)急,向主人告了聲罪,退了出去,讓小丫環(huán)領(lǐng)著自己在園子中慢慢地轉(zhuǎn)悠了一圈。
忽另一小丫頭,過來向張晴微遞了一句話:“海棠樹下,故人相見。”弄得張晴微莫名其妙?!白屇銕г捴?,是誰?”
“公子說姑娘問起,讓我回,是位故人。”小丫頭如實回。
“故人?”張晴微搜尋記憶,無果?!拔也徽J(rèn)識他,你走吧!”
張晴微想不起此人是誰,把人打發(fā)走了,掐著時間,回到自己位置上。
二妹有些不悅地對張晴微道:“大姐姐,我們來別人家做客,好歹要規(guī)矩一些,你這樣一走大半個時辰,有心人還以為你做了其它事,落人口舌?!边@位二妹,行止間規(guī)矩有禮,一言一行比高府的姑娘還要嫻雅,時刻以高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同時還要求家中姐妹。若有不從,定能滔滔不絕說上半個時辰,此事若到了她嘴里,必然能到了張老爺耳中,到時還要再聽訓(xùn)一次。說起她,就不得不說起她那位汴姨娘。
汴姨娘原名汴悠,原是貴府之女,自家父兄犯了事,被抄沒了家資,男眷流放,女眷發(fā)賣,遇上年輕在外談生意一心向上爬的張老爺從集市上路過。年輕的張老爺有抱負(fù),想著自己身份低微,想娶高門女子,就是個庶女,也看不上他商人的身份。剛好有犯官女眷發(fā)賣,何不買一個回去,讓自己以后的子女也沾染一點貴氣,以后有個好前程。張老爺當(dāng)即下決定,舍了萬兩銀子,買下了長相各方面都不出眾的汴姨娘。也幸虧汴姨娘長相平平,相比較其它姐妹,并不十分搶手,不然哪里還輪得到張老爺一個商人身份出價。就是這樣,張老爺還是把這次帶來談生意的錢財花去了七七八八,硬是以高價從別人手里搶走了汴姨娘。這事回去以后,還被張老爺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汴姨娘就此在張家安家落戶,當(dāng)著丫頭過著侍妾的生活,被張老爺好好地養(yǎng)了起來。直到娶了張夫人,才被收納進(jìn)后院。汴姨娘是大戶嫡女,從小當(dāng)作當(dāng)家主母的標(biāo)準(zhǔn)培養(yǎng),誰知家中一朝敗落,從高高在上的貴女變成了一名不值的丫頭,又幸運地遇上了張老爺,這才沒有惶惶地過著日子,只是有時看著張夫人的眼神,還是憤憤。人生無常,汴姨娘再如何不忿,也得咽下這口氣,安心地教養(yǎng)子女。不說,家中的女兒都是由汴姨娘教導(dǎo)各種禮儀,一行一止間,莫不是落落大方,舉止有度,連張夫人也說不出個不好,讓她教,未必能教出這樣有大家風(fēng)范的女兒,雖說這是張老爺強制要求的。
“我知道了,多謝二妹提醒。”明明只是出去了一會兒,怎么說是大半個時辰,是我對時間把握的不準(zhǔn),還是溜達(dá)的時候太長?罷了,還是不要多事。張晴微嘴上應(yīng)道。
二妹給了一個還算欣慰的笑容,就不再說其它,就連跳脫的三妹馨兒,在這個二姐面前,也不敢隨意說話,五姐妹沉默地聽著其它女孩談?wù)摗?p> “雅兒姐姐,你又添了個可愛的小侄兒,可真叫我們羨慕。不像我,只有一個堂兄,到現(xiàn)在還沒有要成家的打算,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抱上侄兒?!闭f話的是一個年約十一二,穿著鵝黃色袖衫,梳著丫髻,稍顯活潑的俏麗女孩。
“算起來,雅兒姐姐,有五個嫡親的兄弟,就是以后出了門子,也沒人敢欺負(fù)?!?p> “說起這個,聽聞高伯伯給雅兒姐姐在京都定了一門親事,這才叫人羨慕不來呢?就是憑我們這些身份,請再好的教養(yǎng)嬤嬤,教出的姑娘再知書達(dá)禮,也比不上雅兒姐姐的高貴身份?!边@位嘴碎的姑娘,自從坐下來之后,就一直明里暗里的巴結(jié)著高雅,貶低著張晴微幾人。
坐在上首打扮富貴,氣質(zhì)出眾的女孩,坦然地接收著下面一眾姐妹的互捧,微笑著不說話,眼睛在掃過張晴微幾個姐妹的方向時,有著一絲高高在上的蔑視以及掩在眼神里的嫉妒,很快又移走了。張晴微與之對視的時候捕捉到這股嫉妒與蔑視,只是皺了下眉,回想在哪里得罪過這位表姐。
在坐的都是一些官家小姐,再不濟(jì)也是知縣家的女兒,看低張晴微幾人也是正常,誰叫她們幾個是商人的女兒呢?將來能做個小官的側(cè)室就不錯了,而張老爺也是這樣的想法。把幾個女兒包裝好點,到了年紀(jì),挑個對自己有利的官家,送去做個側(cè)室,至于正頭夫人,那是想也不要想,除非有那么幾個眼睛不好使,非要娶自家女兒為正室的,另當(dāng)別論。
高雅的父親高父,是十幾年前,被貶來做這豐南州的州府,連帶著妻子兒女,只把幾位年齡大的姨娘留下照顧家中父老,并家中長子。來的時候,帶著幾位庶妹,就是為了盡快打通豐南的局面,為自己政績添花,好早日返回京都。張母不幸,就是這時候,被大嫂隨便下嫁一個商人,換取上下打點的銀資。靠著張家的錢袋子,高家在這里的十幾年,過的相當(dāng)滋潤,生活比在京都還好。
高雅身上穿得戴得,無一不精致,皆是張家幸苦賺來的。在這世界,商人地位之低,比農(nóng)戶還低,看不上商人身份出身的張晴微幾人是正常。誰會看的順眼,以后可能是自家后院的一員,現(xiàn)在正與自己平起平坐,想想,就嘔得慌。
高雅聽其她幾人說了一陣,慢悠悠地才開口道:“再過月余,我就隨兄長上京了,我們這些姐妹能見面的日子愈來愈少,比起侄兒滿月禮的熱鬧,我的心卻是空落落的?!?p> 一時之間,園中氣氛有些安靜,眾人想盡腦汁安慰高雅。
“雅兒姐姐,不必?fù)?dān)心,我們會時常寫些信過去?!?p> “我也是,雅兒姐姐,不要嫌棄我們煩才是。”
“是啊,雅兒姐姐,今天是令弟的滿月日子,我們應(yīng)該高高興興的,不要說這些喪氣話?!?p> “……”
“微妹妹,你們幾個怎么不說話?在這里同自家一樣,不要拘束?!?p> 高雅一直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花洛幾人身上引,見幾人一直沒有想要搭理的樣子,心中暗恨不已,不得已才開口。
換來張晴微的一句:“表姐,我們知道的。”
這句回答讓高雅滿意又不滿意。滿意的是看著幾人像個悶葫蘆一樣,木楞楞的,連巴結(jié)討好自己也不會。其它在座的都是一些精明之輩,傳出去,只會說她們幾個不會做人,從而抬高自己的優(yōu)雅大方。不滿意的是說話的態(tài)度,太過隨意,就好像自己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個人似的,很敷衍。